我颤颤的接过,望着他流离的眼神,心浮意动。他的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伸手一勾我的手腕,心满意足的凑近我仰起脖子轻啜。我无语的任凭他像是喝交杯酒似的样式,缓缓举起了酒杯。可沾到唇边,那酒仿佛是被下了苦药一般,满满的一杯,却叫我怎样都喝不下去。
他一饮而尽,醉意模糊的摇晃着头放下杯子,倚着手背俯在了桌上,喃喃自语:“好酒!”
我过去他的身边,替他擦掉嘴边的酒渍,不料却被他固执的一手拉住了帕子:“懿君……懿君……”
“我在呢!”我边答应着,边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
“懿君,如若是我先认识的你,而不是四哥……你会不会爱上我?”他口齿不清的低喃,无力的双眼紧闭着,灰蒙蒙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我的手徒然一抖,这句话当初胤祥也曾问过我,可直到今天,我却依然没有找到答案。也许,人并没有先来后到之分,有的只是感觉罢了。我听着他这番深藏心底的话语,心如刀绞。胤禵,就像是一匹随风飞驰的奔马,要是有人试图给他戴上笼头将其束缚,他就会狠狠的踢他一蹶子。可在那种英姿勃发下,却隐藏不了吃草的牙和逃命的蹄,表面好强,内心脆弱。
我搀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太累了,该休息了。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沉沉的。我使着劲迈动步子,却不妨一个踉跄,就是一阵子天旋地转,只感觉后脑勺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地。还没等我明白过来,胤禵就已经随着惯性被带倒在了我的身上。“疼!”我的头一阵锥心的刺痛,肩头被他这一磕也登时一个响动。
“爷,您没事吧!”顾不得痛,我赶紧去看他。他趴在我身上,醉意朦胧,就像个孩子一样。恬静、安然,他居然睡着了,沉沉的呼吸声均匀散发。我端详他的脸,傻傻的笑,抬起手轻轻的理好他的散发。他的睫毛在微微抖动,我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去触摸他的眉、眼睛。柔软的、温热的感觉渐渐传入我的感官,只觉得胸口仿佛聚集着许些奔腾不息的热血在滚滚流淌。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他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第二次,我偷懒、发呆,又被他歹毒的目光逮了个正着。第三次,和他的走狗太监撞了个满怀,本以为他掏帕子想要怜香惜玉,却不料他竟自顾自擦了擦碰过我的手,毫不含糊的给了我一个厌恶的背影。现在想起来,还真符合他的性子呢!
后来的他,赌气、骄纵、自命不凡、傲气十足。向德妃要我时的示威,跟胤禛对垒时的不羁,与胤祥比武时的勇猛,还有每次在面对我时难以掩饰的征服欲。如果说胤禛留给我最深的是他的眼睛,那胤禵所留给我的就是他的“火”。当年大草原上灰飞烟灭的森林大火,永和宫里为了一只梨子而恼的义愤填膺的妒火,明明关心我却又假装不放在心上而被我冷语相加了气跑的怒火,寝宫里酩酊大醉的与我争执不休而招致难以控制的欲火,营帐里情难自禁、真情流淌却被我决绝的心火……每一把火里都有他的影子。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感受着他的压抑,他的气息,眼睛里多了些湿漉漉的东西在流,涩涩的,可那不是我的眼泪,不是我的。我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抬起来,慢慢滑向他的背,靠上去,拢起来,一点一点的收紧。
月亮爬上了梢顶,烛光随风摇曳。我就这样抱着他,挨着他。好悲,好冷……
翌日,我拎着包袱,跟着前来接我的太监出了永和宫。踏出那一道门槛,我再回头仰望宫门上那烫着金的三个字,无限宛然。情、爱、愁、思、恨,四年来,所有的心情都发生在这里。再回来,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出了永和宫,走在甬道上,长长的甬道,好象永远也走不完。
“懿君!”一个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我的脚步一停。那声音犹如昨晚一般的扎人,扎的我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我闭上眼睛,昨夜的画面复又浮上眼帘:我把他扶上床塌,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如同孩子般乖弱、安稳的睡着,豁然生怆。抽出袖口里当年他曾赔给我的那支翡翠玉簪,轻轻的放到了他的枕边。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我想,我该不欠他什么了吧!
“姑娘,有话就趁这会子说罗,没的耽误了工夫!”那太监催促道。
我收起了刚才的回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不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