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面容,在虚荣的皮囊下我却意外的捕捉到了一丝深藏其中的愧疚感。唔?愧疚感?是我感觉错了吗?他转过我的身体,无尽的忧伤:“懿君,我对不起你,要怪就怪今生我俩没有缘分。来生,我年羹尧一定许你一个美好的未来。”说着,他便从袖口里抽出一柄匕首:“往后,一切的荣辱就全靠你自己了。这把袖中剑是你十五岁那年我亲手为你打造的,本想作为彼此的信物,可如今……你小心收着,剑鞘里还有一颗可解百毒的灵丹,必要时,别忘了还有它们。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看着眼前这柄镂刻着精致花纹的匕首,听着他这番感人肺腑的恳切之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不会用的着的。”
“但愿吧!”他喃喃低语,双眼带着无限的不舍与沉痛。我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的目光,却不妨被他有力的双手钳制的毫无动弹的可能。刹时,冰冷的唇出人意料的在我的唇上轻灼而过,我惊恐的连忙推开他:“你干什么?”那种触碰让我从身心上觉得讶异、抗拒、战栗。
他充满力量的回望我,四目相对,竟让我有了一瞬间的失神:“懿君,你今日为我所做的牺牲,我年羹尧发誓,他日决不负你。为了你,我一定会把天下最高贵的位置亲手送到你面前。”言语间,是无比的威严与庄重。
我愕然!
门突然被打开,喜娘站在门口笑道:“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
年羹尧看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心绪不宁的更加严重。几个嬷嬷连忙过来替我把喜服弄整齐,将一个大红苹果塞到我的手中。年羹尧取过一边的红喜帕,带着脉脉的深情注视我:“我要亲自为你送嫁。”他小心的为我盖上,我只感觉整片视线都被红色挡住了,像血一样的红。
喜娘扶着我走出了屋子,我慢慢的走,慢慢的想。咀嚼着刚才年羹尧的话语,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我索性闭上了眼睛,不管怎么说,今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不能被他这几句话就乱了方寸。我定下心,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那里有毅然、信心、还有希望。握着手中的苹果,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力似的,感觉有颗心在狂乱不止的跳动,这颗心明明白白的握在我的手心,我决不会让他掉在地上,决不能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霹雳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敲锣打鼓震耳欲聋。门外围观的人群挤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尽管蒙着盖头,可四周热闹喧嚣的人声鼎沸与地上繁杂各色的靴子布鞋全都印证了这一刻的宏大场面。坐上花轿,我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花轿在北京城里整整绕了大半个圈,一路吹吹打打的,这会儿恐怕全城的人都知道雍王府里娶亲了。我的天,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一次了吧!
正在我情绪激昂、思绪纷乱的时候,花轿停了下来。这么快就到雍王府了?我还想再多风光会儿呢!踢了轿门,掀开轿帘,喜娘就将我扶了出来。鼓乐齐鸣,锣鼓喧天。四周的人声、爆竹的响声、锣鼓的砰砰声交融混杂着,我的心好乱、好紧张,感觉走路的腿都在发软。镇定!镇定!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呢!
繁琐的仪式正式开始了,我提溜着心战战兢兢的走出去。一个火盆摆在地上,我抬起脚,尽量稳步跨过去,却不妨喜娘刹时拽了我一下。我正纳闷呢!昨晚的临时培训里头好象没有这一条吧!当下一看,羞的差点大叫起来,衣襟的下摆被扬起的火星点着了!幸好喜娘临危不乱,趁人不注意用手猛往下一掐,可怜了她的手,还要装着没事人似的大声赔笑,多崇高的人哪!唉,也难为她了,摊上我这么个新娘子,指不定背地里多憋气呢!回头定要好好赏她!
这关算是过了,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停了下来。有人伸手拿过我手中的苹果,又换了一只镏金的花瓶,让新郎倌儿射三箭。我就捧着个花瓶,感觉自己特像一种社会弱势群体——跟个傻冒似的。再然后就是进洞房,听着耳边不断的贺喜声渐渐消失,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阵了。
坐在喜床上,头顶着十几斤重的凤冠,整个人晕晕呼呼的。太可怕了,差点就烧起来了,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我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看来这辈子我跟“火”注定是冤家路窄呃!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胤禛在外面陪客人喝酒,我却在这里干坐枯等。喂,好歹也给口水喝!喜帕下的我,早已是饥肠辘辘了。瞪着从喜帕外隐约透出的桌面上硕大的桂圆,我就干咽着口水,管他什么矜持不矜持,真想立刻就生吞活剥了去。否则,新婚之夜,新娘在洞房里被活活饿死,不知道算不算是人类史上最失败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