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拉氏正端坐在厅内主位上,神色肃穆,不苟言笑的等着我们。昏暗的烛光衬着她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加狰狞,初看下,还以为是一尊阎王降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只好掩饰的笑道:“夜深了,福晋怎么也不多点几盏蜡烛?怪吓人的!”
“侧福晋也知道夜深了?”她不冷不热的说道。那一句话把我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方才想起,张嬷嬷教导过的王府家规第五条:出门不得超过那个啥时辰?哎哟,早忘了个精光了!她慢慢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我手中抱着的狗,还有另一只仍被胤禛握着的右手,脸色更加阴沉起来。我心虚的赶紧一把甩掉胤禛,抱着小白站到一边。可再一想,我心虚什么呀!反正有他呢!正琢磨着要不要重新过去拉回他的手,却见胤禛早已恢复了常态,一个跨步就进了厅:“福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爷自个儿不也还没消停了吗?”她侧身让进了他,不咸不淡的说:“我还以为爷忙于公务脱不开身,不想难得还有如此闲情逸致,倒叫我左右不是了?”说完,还睥了我一眼。
胤禛干咳了一声,没有答话。我却被她这番话说的不舒不服的。她见没人发声,又自顾自的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愿多管爷的事,只不过今儿年羹尧来了,为了爷保举他四川布政使的差使来谢恩,人明儿就得赶赴四川上任去了,巴巴的等到晚饭过了都没等到爷,没法子,我只好打发他回去了。”语气生硬的犹如石头一般:“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历来今日事今日毕。不过我瞧着这样也好,自找些乐趣多宽慰宽慰,也省得外人老叨叨咱家爷不懂得享福,只晓得办差!”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可在人听来每一个字都含沙射影的针对我,那潜台词仿佛我就是历史上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别提多窝囊了。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胤禛见我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淡淡的说:“福晋这是哪儿的话?只不过放个官做嘛,谢不谢恩的就不要那么多虚礼了。没见着也好,省得又是一套一套的说辞,千篇一律,听都听烦了。”大概是顾忌着我和年羹尧的关系,胤禛说到这儿也就没往下说,只是回头对我点了下头:“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回去先歇吧!”
“唔!”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台阶下,只好答应,然后又给那拉氏行了礼,她脸上僵硬的表情仍然还未褪去,像糊了糨糊似的,显然是憋着气,又碍着胤禛,没处撒火。我见她没什么反应,如同拣着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转身退出去。
回到晓懿园,宝妹和小桐见我回来连忙迎上来,又是扶手又是搀胳膊的,我累的精疲力尽,再加上刚才在那拉氏那儿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更觉得闹心,只吩咐阿九把小白带下去,然后让她们搀进了屋内。小桐嘴快,也没注意到我的神色不寻常,大大咧咧的直发牢骚:“主子您可回来了,您不知道,福晋已经派人来过好几回了,要是您再不回来,奴婢估摸着福晋大概会把咱们这晓懿园给掀个底朝天。”
“小桐姐!”宝妹连忙拽了她一下。小桐这才看见我满脸的怨气,自觉有些失言,再也不敢说什么。
梳洗一阵,换了衣裳,小桐她们见我没什么吩咐,就替我铺好了床,又点了息香,才知趣的退出去。我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梁柱,真是越想越气。那拉氏一副歪曲的丑恶嘴脸,就像是横竖瞧新媳妇不爽的乖张婆婆似的,胤禛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想到这里,我更觉得失落了。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何况胤禛还是个亲王。我只不过是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虽然他现在喜欢我,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谁又能保证他会一辈子对我好?像那拉氏、李素宁,也许她们也曾有过和我一样的今天,可明天呢?后天呢?我的结果会不会也跟她们一样?他会再娶,还会有更多的懿君,更多的女人……当初自己执迷不悟的一心只爱他,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身份,可如今正是他的尊贵把我逼到了一个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尴尬位置,难道我的后半辈子,就是在这里,和这一屋子的女人抢男人?那也太没出息了吧!想着想着,心中的挫败感就愈加强烈。
恍惚中,只听的门“吱呀”一声,我连忙闭上眼睛装睡。有脚步声传到我的耳边,在我的床沿顿了顿,又嘎然而止。我紧闭着眼,理都不理。“睡着啦!”那个声音轻轻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