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府邸,因筠惠的衣裳沾了些雪水要去换,便嘱咐了我在厅里等着,我又闲不住,就顺道在她们家的花园里瞎溜达。心不在焉的绕着园圃,突然脚边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一下从雪地上窜了出来,我吓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赶紧抓住手边的护栏,那东西在我脚边乱蹿,我慌的用脚狠着劲一通乱踩,直到它被踩的一动不动为止。移开鞋子,深陷的雪地里一只大大的黑虫狰狞的惨死在我的脚下,我的心蓦的一跳,方才舒了口气。原来是只小强啊,冬天不冬眠吗?
一阵寒风吹来,我忍不住一个喷嚏,好冷哦!便从衣襟内抽出帕子来,不妨那双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木讷的将那方锦帕滑落而去,风吹帕飞,一下飘到了身旁的荷花池边。我抬头瞧了瞧四周无人,只好无奈的搓了搓手,提起裙摆小心的走过去自个儿去捡,荷花池边有几块超大的鹅卵石,光滑的表面已被冰冻所覆盖,踩在上头如履薄冰,我尽量缓慢的移动,俯下身刚触到帕子的边缘,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顺势歪了下去。惨了!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本能的反应就是捂着肚子。
我等待着下一刻的陨落与疼痛,可迎接我的却是腰际间那一份宽厚的温暖。那双手把我安安稳稳的扶正,我压下惊魂未定的心抬头去看,一双担忧、急燥、又惊又怕的眼睛狠狠的撞入我的视野。
“十……十四爷!”我意外的结巴着。
胤禵瞪着一双眼,无视我的惊讶,来势汹汹的对我责备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跟从前那样不知轻重?这些事是你做的吗?宫女太监们都是干吗吃的?要是摔着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赔还是我赔啊?”他一口气不停顿的连骂带吼,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我看来充满着滑稽感,可是又不由自主的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好久都没见着他发脾气的冲动了,那种既熟悉又怀念的感觉仿佛让我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你……怎么啦?”许是怕话说重了,他见我一个劲的愣神,忙收敛起了之前凶神恶煞般的嘴脸:“还是……扭到那儿了?”
凛冽的寒风在我们头顶吹拂,他一声声的关切之语却犹如寒风中的一道暖流,遍身流淌。明亮的眼眸闪耀着一个青年特有的青春气息,从前那个爱说爱闹、爱跟我冤家路窄的十四阿哥仿佛乘着时光机器又重新回来了。我静静的望着他,浅浅的笑:“我还是习惯你骂我。”
“呃?”他一愣,呆看着我。半晌,那屏住的严肃纵然间松懈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斜了我一眼:“你这个笨女人!”
“呵呵!”我吃吃的笑着,他无可奈何的任凭我的忍俊不禁,自己也禁不住破口轻笑。
时间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拥有的时候,当局者迷;逝去时,作茧自缚;等到有一天物换星移,回过头去再细细咀嚼曾经走过的路,才会幡然醒悟那些成长过程中的稚嫩与际遇。过去的我,徘徊在迷茫中太久太深了,总以为自己欠胤禵很多,所以在每次面对他的时刻总会下意识的去逃避。因为我明白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爱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女人,是在偿还多少世才欠下的孽债?他的隐忍、克制、相见而不能相知比起我的胆小懦弱需要的勇气太多太多了。可是如今我才彻底明白,或许自己的心根本就不是原本所想象的那般。爱情和友情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于对对方的期待。在分开的日子里,偶尔会想起他,可那无关风月,更不及情爱,也就谈不上期待。此刻,再见他爽朗的笑,我的心情是由衷的释然。我不爱他,因为不爱,所以放的下。
我们相视而笑,眼波间的默契传播到彼此的心里,我想,我再也不会因为他而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了。胤禵,你懂我吗?
正笑着,不妨后头来了一帮子的太监,吵吵闹闹。胤禵仿佛在我们之间的交汇中又重新恢复了从前的霸道,坏脾气的吼道:“嚎什么嚎?没瞧见爷在呢!”
那帮人中的一个太监头子听了惶恐的连忙带着他们跪下来,边叩头恕罪边委屈的回道:“十四爷,不是小的们不懂事,实在是十爷的一只蛐蛐罐子给摔了,十爷最宝贝的蟹青跑了出去,奴才寻思着这大冷天的可不冻着了么,就这么出来寻了,不想挡了爷的道……”
往后的我都没在听,因为我已经悄悄的转移到刚才踩死的“小强”面前,拿鞋子不动声色的拨弄着雪好毁尸灭迹。天晓得,我刚踩死的居然是十阿哥那个猪头的宠物,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