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胡乱的应了几声,转头就往外头跑,紫云心疼的俯到我的额前:“小君,坚持,你一定能行的。”
我努力咬着嘴唇,锋利的牙像锯齿似的,嘴巴里好象尝到了丝丝的血腥味道,干裂的唇开始变的湿润起来,可是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刺痛。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隐隐约约好象看见乌林颜的贴身丫头之秋领着一个中年女人往我这儿来。残存的力气已经经不起再多的折磨,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等待死亡的垂死之人,挣扎在地狱边缘。
“胤禛……胤禛……”我在心里穷凶极恶的叫着他的名字,穷凶极恶……我不要死,我还没见到他,我一定不能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烛光被风吹的打着转,呼啸着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游离进来,可我的身体却像火烧,满头满脸的汗水,浸湿了每一寸的肌肤。
“宝妹,快,再出去烧些水。”紫云忙不迭的发号施令,一边大声的喘着浊气:“小桐,去取些纱布来,还有烧红的剪子!记得要多烧会儿!”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好象快要窒息了,眼睛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突然间身子一个剧痛。“啊!”我痛苦的尖叫,那一声我仿佛喊出了残存的所有力气,顷刻间,松懈了下来。一串响亮的婴孩啼哭响彻整个懿园,为这寂寥的夜空平添上惊心动魄的一笔。也许多年后才会明白,这一夜,在历史的沿途上写下的是多么重要且辉煌的一页。
我虚脱的枕在锦缎上,神智不清的茫然虚无着。瞳孔里隐约闪现出一个重叠的影象,一个好小好小的生命在我眼前晃动着,发出嘹亮、脆响的音量。多好听啊!是个小阿哥吧!他以后一定会跟他的阿玛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怔忪间,眼帘中孩子的脖颈处好象有一颗跟我如出一辙的朱砂痣,像血一般的红,映透了我的视野。
“啊!小君,你流血了!”刹时,孩子的啼哭一下淹没在紫云惊慌失措的声音中,夹杂着惶惶的颤音,不住的战栗。
“是血?”我微张着嘴颞颥着,筋疲力尽的我再也无力苦撑,不堪重负的沉沉的合上了眼睛,终于还是关上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窗口。黑暗中,惟有像血一般的朱砂痣,然后慢慢淡去……
“君……懿君……”
暗无天日的地平线上,仿佛有着一个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缭绕久久,挥之不去,那声音好热烈,好怀念。我缓缓睁开眼睛,一个模糊的影象逐渐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胤禛那双熬的通红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能量,通过空气传递给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胤……”我想张口,可话到嘴边,却什么声音都发不了,只有嘴巴在无用功的动着。
他俯下身子,拨开我有些湿掉的头发,瞳孔中聚集着的是无限的痛责。不知道是在责备我,或是责备他自己。
“孩子呢!”我用口型比画了几下。他却什么都没说,眼里的痛责与怜惜,更甚于适才,只有眼眶里不断蓄满的闪亮回应着这凄凉的夜。
“主子!”宝妹怯怯的哭着,那哭声在我听来好像在奏着一遍又一遍的哀乐。
我的心情不自禁的收紧,一寸一寸的痉挛着。“孩子呢!”我又重复了下,眼睛直直的盯着胤禛,可是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缓缓流淌。他生下的时候哭的那么大声,那么响亮,他有多么喜爱这个世界啊!我不想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啊!
一滴晶莹融入我的泪里,胤禛左眼上的黑圈好象永远也不会褪尽,放大到我的整个视觉,他在哭,我看清了,他居然在哭。那一刻,我突然不会流泪了,只觉得有无数锋利的指甲在搔我的心,空洞的张着眼,世界里是苍茫的一片,满满的一整片。
“我们还会有的!”胤禛哽咽的话语穿透大气传给了我。悲哀的纽带,好象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一丝希望。
我只是愣着……呆着……忘了一切……
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怜悯我?
孩子的死,给我和胤禛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特别是胤禛,沉沉的轮廓时常在夕阳下走神的望着天,那副憔悴失落的模样,比起当日的阴狠,简直判若两人。那夜我昏迷后,整整五天没有睁开眼睛,胤禛从五台山赶回来后,在床边陪了我三个日夜,原本就被磨砺了褪了色的神采,而今是愈加的苍白。政治上的无援,精神上的折磨,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或许还未曾经历过此般失败绝地的尝试。他的苍茫背影时常让人有种悲绝的感觉,好象会传染,传播到了懿园中的每个人身上。这一下,那些厌恶我的人可心满意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