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欢喜,他的儿子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想失去他这个阿玛,对他的尊敬也是因为阿玛这个身份,在他跟前一副完全放松的姿态,就像寻常人家父子的相处。
他明明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还是一次次的纵容,他自八岁登基,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经过风雨、踏过荆棘、横越高山、涉过沙漠,他高高在上,权势滔天,可是他也有太多无奈和妥协,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单地跋涉,他有时候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可是偶尔也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寂寞,就像平定三藩之后,他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他回过身想要和谁分享一下这种喜悦,可是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以为他会渐渐地习惯这样的寂寞,可是这个儿子突然闯了进来,将真心捧给他,他触碰到那血脉相连的温暖,一直暖到他的心底,然后他就有点舍不得放下了。
他想要留住,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儿子,所以他纵容他远离京城,远离权利的中心,他会帮他铺好路,待往后的有一天,他会将皇位传给他,可是在那之前,他不想那个伏在他腿上说着心底话的儿子也变成只知道谋夺他这张椅子的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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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真的这样跟皇阿玛说的?”明蓉听了保成的话大吃一惊,手里捏着的勺子都要掉下去了,“你疯了,你就不怕皇阿玛一怒之下把你砍了?”
保成一手支头,一手翻阅着暗卫传过来的各处消息,平静地说着:“他不会,你忘了小时候你和我说过,坦诚的孩子才会得到一个帝王更加长久的宠爱,何况是个疑心病很重的帝王?而且,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明蓉抚额,就算你坦诚也有个度好不好?
“别担心了,你成日想这个想那个,还不如想想年后想去哪里玩,免得到时又不知道该如何走。”保成自书案边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眼里的戏谑清清楚楚。
明蓉气得轻哼一声,“我是担心你,那不仅是皇阿玛,还是一国之主啊,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些的?”
保成好笑地看着她愤愤的样子,“行了,皇阿玛不会生气的,我到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我懒得管你了。”明蓉见他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得不想理她。
“别气了,”保成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若是我告诉你,年后又要和我分开,你还要和我生气?”
明蓉一怔,“为什么?”
保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百果图样的茶碗上,“准噶尔那边又不安分了,我接到消息,噶尔丹已经开始纠集军队,准备往乌珠穆沁那边进攻。”
“都要过年了怎么还兴兵?”明蓉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这个噶尔丹。
“正是因为要过年了,因为要大肆庆祝,戒心就会降低,他便乘虚而入,而且,这个时候朝廷也不会立刻发兵兴讨,最起码也会等过了年,噶尔丹那边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物资休整。”
明蓉有些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过完年皇阿玛就会发兵准噶尔?而且,会让你去?”
保成眯了眯眼,点点头,“很有可能。”
“你……你也想去?”明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这个葛尔丹必须要尽快灭了,不然总是这么闹腾也不是个办法,何况还和沙俄那边勾结着,通敌卖国!”保成握住她的手指,认真地说着,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郑重。
明蓉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一时有点不能接受,才刚刚久别重逢,立刻就又要面临着离别,这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我也要去!”明蓉也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也要去!”
保成的手指动了一动,然后道:“只要你说服皇阿玛。”
“好!”
腊月二十五,果然传来噶尔丹入犯乌珠穆沁发动叛乱,损失惨重,此时康熙已经封了印,看了此密报之后沉默着将纸条扔进了火盆,看着火舌舔上来,眨眼之间就将纸条吞没,然后宣召了裕亲王福全及恭亲王常宁。
这个年节因为最高领导人的心情不好也变得格外沉闷了一些,正月十六,康熙已经将大军集结完毕,然后召集大臣,历数准噶尔的条条罪行,明确指出准噶尔的野心勃勃,嚣张狂妄,最后总结陈词,他要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