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载着恪宁的马车缓缓驶向紫禁城。良久沉寂的皇宫,因为她的平安归来,从有升起阵阵欢声。那被重重打击过的皇室尊严,似乎又因着离弦山庄凝固在北风中的血色而渐次恢复了往昔的光彩。
恪宁躺在暖炕上,听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每日被各宫的问候,太医们的请安问脉围绕着。她几次想要从胤禛哪里探听,都被他巧妙的岔开。
入了春,天气仍是寒冷。但到底人的精神高涨了许多。她也终于被允许下地四处走走。一大清早,她便穿戴好了,来看惟雅。
惟雅斜倚在炕上,屋子里笼罩着长久挥散不去的汤药味道。只有几案上摆着的几盆晚开的水仙,多少散发些人气。
恪宁打帘子进来,惟雅便强撑着坐起身,眉目上挂上许久不见的笑意。抬手招呼她。恪宁便坐在炕沿上。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却是昏昏白白,惨淡的很。一双眸子比之以前越发清亮。身子却弱的不象话,动一动就气喘。恪宁见她这幅模样,又看几个伺候的人不甚尽心,也只是因为她掉了孩子,必定受了不少委屈。惟雅也见恪宁面容清减,自然也是受了苦,加之自怜自伤,好姐妹都一时无话,相对垂泪。
“主子们竟是如此,仔细又伤了身体。早知是来招惹五福晋伤心的,奴婢就应该劝主子您回去。这不是给五福晋填烦愁吗?”阿奇忙一旁劝解。
“就你会说,这么明事理的样子,倒比得我像个不懂事的了。”恪宁慌忙止了泪,勉强笑道。
惟雅也掩了泪痕,命人上茶来。恪宁抿了一口,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回头冲端茶的宫女道:“真是好丫头!这半温不凉的的水是给谁喝的?你平日里就这样伺候主子?谁教你来着?我今儿倒要问问!”
惟雅见她动气了,又想劝她。恪宁却当不见。仍冲着一屋子宫女,嬷嬷们道:“你们主子是好性儿!也轮不到你们欺负!还不好好伺候着,仔细你们的皮!明儿我告诉李公公,打不断你们的腿!”
好不容易发作了一通,这些人果然麻利起来,恪宁才消了气,又问惟雅:“你怎么就容得他们这样!”
惟雅一低头,沉了半晌道:“如今这些人都不是过去跟着我的,使唤不动她们。我又病着,没那个心思找事。若不是你来,她们更是没样子呢!这也就罢了,只是这宫里的人情冷暖,比天气,更让人心冷!”说罢叹口气,手里只管拽着恪宁,不出声。恪宁看她是心里有话说不出口。也只是免不了宜妃那里给了气受。如今她嫁了,太后过问得少了,宜妃又那样刁蛮强横,五阿哥性子软,又不会照料。惟雅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到此处,也不免难过起来。
好在进了三月,惟雅的身子渐渐好转。更喜的是,韶华十月怀胎,产下了一个女儿。恪宁年轻,哪里见过生孩子。空在一旁又急又乱又怕。好在有经验丰富的稳婆,才没有出大事。最终竟是母子平安。这女娃儿生的甚是白净细嫩,一双眼睛空灵剔透。竟是一见了恪宁就笑。恪宁喜欢的了不得,整日抱着,不肯放手。一边要照顾惟雅,一边又要顾着韶华产后虚弱。一时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恪宁坐在向阳的窗子下,拿着块大红缎子左比右比。胤禛在窗外就见她一幅极认真地样子,便悄悄走进来到她身后,偷瞧了半日,忍不住笑起来。倒唬了恪宁一跳。她嗔道:“你这么个人,就爱搞些古怪,也不可怜我虚弱,这样咋唬人!”
胤禛多日不见她这样娇憨,心里忍不住地喜欢,挨她坐下道:“你又做不惯这些,又动针动线的干什么?真是糟蹋好东西。再说,我不喜欢这颜色料子,你要做也换换啊!”
恪宁听了“噗哧”一乐:“真没脸,就知道是做给你的?”
“哦?”胤禛略一皱眉,又贴过来笑着:“不是给我做,那做给谁?”
“难道我就没有贴心的人,干嘛定要做给你?”恪宁笑道,扭过脸不看他。却还是笑眯眯的。
胤禛假装不乐意:“看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说罢,不理恪宁。
“你又吃这莫名的醋了?”恪宁回头笑他,“是做给元伊的。”
“元伊?”
“是啊,我想给韶华的孩子取这个名字。你说好不好?”恪宁笑道。
胤禛一愣,神色微变了下,又笑着说:“这元字,是皇阿玛赐给孙女们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