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不说,皇阿玛未必就真的不知道是你做的。”恪宁在她背后,轻轻附上一句。惟雅果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皇阿玛未必不知道是我,但也未必就会杀我。比起皇阿玛,我更怕四哥知道。所以,才冒着这么大的雪来求四嫂的。因为我做的事情,是肯定瞒不了你的,所以,你放过我,我也会放过白锦衾和你。”
恪宁微微一笑,定定的看着惟雅。
“放过?你做那件事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要放过胤祥?”
惟雅缓缓凑到恪宁面前,轻言细语:“你本来就知道,我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那要么做?”
“太子复位了,而十三……却,他是无辜的。”
“太子废一次,也就会有第二次。”惟雅几乎贴上恪宁的脸,“因为所有人都想让他下来!”
恪宁还想说,惟雅却截住她的话:
“多说无益,只要记住,这算是我们的约定。”
她不顾恪宁,独自决然的走了出去。
她世界
雪后的夜晚,尤为寂静和冷清。即使最后的残月也被厚厚的乌云遮盖,景物还是被雪的反光照映的十分清晰。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足有半个月。几日前刚刚要融化的肮脏的积雪又被新雪悄悄掩盖。就像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不过是被虚妄的雪覆盖了过去的丑恶和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白衣的少年,并不是为了掩藏自己而着白衣,那不过是因为他生性喜好如此。即使在讳莫如深的黑夜,他也还是一身白衣。并且,他从不与人同行,唯有一次,唯有一个例外。当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刹住了脚步。他已经无意识的又走近了这个人居住的地方。并且压抑不住想要去见她的愿望。
他还十分清晰的记得她年轻时的样子。记得她在哥哥的威胁下,依然高昂的头颅。即便当时他还完全是稚幼的孩童。当然,他也记得,她可以那么轻易地就从自己身边离开。这一点,又让他驻足不前。
他刚刚杀过人,但是没有一滴血残留在他身上。杀过人之后,若果就这样去见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错什么事。所以他强烈的克制自己。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角落里忽然转出一个昏暗的身影。
亭阁重重,树影婆娑。他很少回来这里,但对这座府邸的格局结构,却是了如指掌。而且,他也不屑于顾及那些值夜的侍卫。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无限接近他想接近的人。而他想要更进一步的,也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虽然他的生活并不顺遂,但却依旧保有年轻人的善良和好奇。对于女子的印象,就像是面对从未谋面的奇峰峻岭,他时刻想要走近她,一探究竟。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让他贪恋不舍得,竟是这个曾在他儿时惊鸿一瞥的女子。她留给他所有的记忆,不过是那少有的几次惊心动魄。即便他早忘掉她的面容,却几乎可以立即从人群中分辨出她来。她留给他的,是难以磨灭的感觉,并且,他已经摆脱不了这种感觉了。
他落在厚厚积雪的青砖地上。如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拂晓来临之前,像是灵猫一样贴近目标。只不过一个人的出现打搅了他静谧的动作。
这是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在雪光的衬映下,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与身后的冬青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就立在东小书房的窗外。甚至连值夜的人也未被他惊扰。他矗立在那一动未动。身上的石青皮裘显示出他不同常人的尊贵身份。即便只看到了背影,锦衾也相信这个人此时的神情一定十分寥落。
锦衾静静隐在一棵银杏树后,注视着这个男人。良久,才见他稍稍移动了一下。他的半边身子转过来,借微光,能看到他面上严肃冷凛的面容。一种中年男子才有的端方谨慎。但是有那么一瞬间,锦衾觉得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柔的不舍,令锦衾不能完全明白。
就在天光大亮之前,这个男子才转身离开。这一回,白锦衾彻底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他只是偶尔远远的见过他,但在心里,他绝对想象过这个男子千百万遍。只是当真切的看到他,锦衾并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出类拔萃。不过,他对一个女子产生的魔力,还是让锦衾刮目相看。
锦衾待他走远,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准备走过去。忽然窗棂“咔哒”一声,窗屉一响。锦衾赶忙闪身隐在一片的冬青之后,窗子开了窄窄的一道缝,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稍顿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一只苍白的手先探出来扶着窗框。锦衾借着雪光能看到那只骨节略显粗大的女人的手,接着半掩半现,同样苍白无奈的女子的面容。,犹如冬日里暗淡的晨曦。出现的毫无力量和激情。很显然,她知道,那个男子在外面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充满矛盾的目光,向着他离开的方向。既不是依依不舍,也不是痛恨仇视。或许连目光的主人自己都会对此充满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