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是繁杂琐事,好像就不曾怎样清闲过。可说忙,却又不知道自己整天忙些什么。”胤祥笑笑,盘腿坐在恪宁身边,两个人共守着一个炭火盆,胤祥还不时揉揉自己的膝盖。
“怎么,腿上还是不舒服么?”恪宁问。
“都不过是老毛病了。”胤祥回答的语气云淡风轻。
恪宁忽然就想起那一年他还曾带着弘晖去郊外跑马,两个人猎了不少野物回来欢天喜地的样子。那时候他这个年轻英俊潇洒无匹的小叔叔,最受孩子们的欢迎。
想到这里,恪宁接下自己的荷包给胤祥系上暗暗说:“这是靓儿留下的,她还说要你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
胤祥望望那针脚细密的荷包,语气惨淡:“四嫂这是借她来宽慰我。她即决定走,是再不愿意我还惦记她,她定是要走的干干脆脆才是。我其实也不介意了,既然什么都不能给她,就不该牵扯她为我伤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恪宁点点头,默默笑了一下说:“就算是我劝你,你也要保重自己才好。”
胤祥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偏过头望望另一边说:“四嫂总为旁人着想,不为自己担忧。再这样下去,有些人只怕熬不住了!”
恪宁看他竟露出早年调侃不经的模样,心里欢畅起来。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不知何时胤禛远远立于福海岸边背着手盯着他们。
胤祥看着兄嫂暗笑,自己起身走开。
恪宁站起来整理了衣摆,忽然回过身直视着胤禛,她看不真切,她只知道那个人也是一动未动。如此遥遥相对良久,寒风凛冽,梅香彻骨,两个人竟像是不自知。
晚上胤禛踟蹰了半天,还是来清晖阁。清辉阁并不适宜冬天居住,一来近水,而来也不太保暖,本是为了夏日乘凉避暑之用的。但恪宁却坚持想住在在这里。
踏上木质楼梯,隐约有“吱吱”声响。就像这里已被丢弃了许久一样,扶手上似乎抚摸的到尘埃。
恪宁拥着被子低头瞧那炭火苗子一下一下窜上来,烧得正旺!胤禛不让人通报,自己进来,正看见她被火光映着如西山晚霞般的脸庞。因为真的衰老,她的美目反而显得柔和圆润,犹如白玉雕琢的菩萨一样。
“还生气么?”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
恪宁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未回答他,反而怅然道:“我看老十三的病,不大好。”
胤禛没等到她的答案,听她说胤祥的病,自己也烦恼起来:“他今儿说在交晖园住一阵子,让我们先回去。”
恪宁忽然坐直了身子,反手握住胤禛:“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就像现在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看着我变老了这么难看,你会讨厌我的。我只想……你永远记得我年轻时的样子。”
“不,不会。”胤禛坐到床上来,贴住她脸颊:“我不是故意那么做,我只是,我……”
“你是想警告我么?怕有一天我会挟制弘历?”恪宁说出了思虑已久的猜想。
胤禛无话可说,他的确那么想过。如果先走的人是他,恪宁就会以太后之尊留在对她依赖心那么重的弘历身边。而弘历对她的感情,更让他忐忑。
“你不必这么想,弘历这孩子会有出息的,他用不着我,他还有亲额娘。况且,我许是活不了那么久……”恪宁靠住了他的肩,慢慢的说出了心里话。
“别!”胤禛一点她嘴巴,把她拉到怀里:“可不许胡思乱想了,我们的岁月还很长呢!我不想了,你也不准想。”
恪宁抬起头,火光跃动中,她突然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揪着胤禛的衣领子啜泣道:“你不让我想,可你让我天天都在猜,猜你想什么,猜你的心!你不让我想,那你让我想点什么呢?”
她一下子溃不成军,眼泪如决堤一般,揪扯着他,疯了一样捶打他。
胤禛任由她像个平民家中的妇人一样撒泼,但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却一点都不痛!
“原来我是个这么坏的男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接着像一只谄媚的小狗一样舔舐她的耳垂:“谁叫你摊上我这么个坏人,活该欺负你一辈子!”
恪宁狠命想推开他,但他倾全身的力量倚在她肩头,害得她支撑不住摔倒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