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觉!
不可能是幻觉!
这不是普通的龙卷风!
这一定不是普通的龙卷风!
我忘了头疼,忘了一切的一切,只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在狂叫:搏一搏!搏一搏!
我听从了它。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十四阿哥,回身跑向龙卷风来势,在场的侍卫都认得我,也没有人料到我会逆向而行,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即使十四阿哥在后面大叫“拦住她”照样无济于事,我看也不看挡路者是谁,以当日猎熊的气势拨开他们,突破人墙,终于成功一人站在最最前方。紧接下一刻,龙卷风迎面汹涌而至,地面层上,气流不断从各个方向流入旋转区,在云底上辐合,而直径大概只是真正龙卷风直径的十分之一的漏斗云旋涡离我还差一点。我被逼得眨了眨眼睛,当我睁开眼,一股铺天盖地的强大气息从天顶压下,我欣喜若狂地看到我要看到的那道隐约有边际的“门”,我屏住呼吸向它伸出手去,然而我才抬起右手,它,模糊了!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象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呼唤:“小千——”
隔了悠长岁月,隔着纷杂笑泪,我认得出那把声音。
真奇怪,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时间彷佛停顿,其它人渐渐淡出,耳畔声音嗡嗡,一切都不像真的。
我等他再来叫我,可是他让我自己作决定。
我张大眼睛,手心冰冷。
帽子被吹落刮走,大风无情飞扬起我长发,却遮不住我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睛。
我不记得他跟我说过多少遍“他不会放我走”,然而这次,他是用他的眼睛跟我说。
原来一个人眼睛再冷,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我受过伤害,我认得出那是什么。
本该彼此怜惜,却用苟且偿还,只因彼此心结,作成劫数。
沧海桑田,那些尊卑、人伦、情谊统统碎裂开去。
天地不仁,那些悲苦经营、良苦用心全然一击刺穿。
一刹可有一世,这男子,想要了我的一世,而我,也想要他的。
我右手虚空中划个半圆,慢慢垂下。
风力变了方向,直窜入天空,在遥远天际剧烈交织缠绕,氤氲变成五色云彩。
天空如纯金色界,五色云西来相渲,张开一张锦毯,千变万化,绚烂无比。
云三色为御,御驾亲征的御。
云五色为卿,卿云出,王者生。
“昂阿额顿!”
“昂阿额顿!”
“昂阿额顿——”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自人群中响起,而所有人都朝着我。
我向前走去。
当我走过四阿哥身边,他很快地用汉语解释给我听:“风神,他们说你是我族萨满教崇敬的天空之女,风神转世。”
我只停顿了一下,就直直走向康熙。
康熙站在御銮前,他看着我,我跪在他脚下。
几位皇阿哥上来并排下跪:“风佑大清,福泽万年!”
所有在场的不分身份贵贱地位高低的每一个人都向康熙跪下磕头:“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康熙一个人站在满天五色云彩下。
宁愿滞留在此处。
宁愿叫时间中止。
诚心耐心甘心,不分曾经苦与甘。
明天疏与亲,不管是否果与因。
畅春园面积虽仅及避暑山庄三分之一左右,但花草鸟兽不逊色,园中一步一景,幽静秀丽,国色天香,康熙在澹宁居住下,一切安顿停当已近戌时。康熙今日有些倦怠,用过晚膳后孙治亭等御医来给他叩脉会诊,我便利用这个时间出去遛马。
我听说东岸山岭全是山枫、婆罗树,万树红霞,人世罕睹,正是当季,有心过去瞧瞧,谁知明明看着方向,才转过一道潺潺河流,就迷了路,因记得是从西南面过来,又掉头往回驱马缓行。然而记忆中要先看到无逸斋,在往前走才是澹宁居,走了半日仍觉不对,没见到什么人,散养的塞外种弓角盘羊却碰到几回。我也不急,一路瞧瞧玩玩,又看到一条清溪,遂沿溪而下,来到一处狭长地带,往绿林尽处一望,一角墙宇,朱红隐现,若有梵宇,走近一观才知是个十分幽静的小园,门匾上书“紫碧山房”四字,里面一座小楼,两丛菉竹,猗猗青翠,各种玉兰开满阑槛间,又正当云净天空,山月渐升,清辉广被,远山含翠,近岭凝青,光影浮动,茂林修竹,因风碎响,与涧底流泉汇成音籁,令人心旷神怡。我下得马来,在门前探望片刻,并不见有人出入,亦无烛火,只觉暗香浮动,不知从何而来,若说此处是康熙那些常在、答应们的下榻处,断不至如此安静,好奇心起,试往里走。待深入院中,这才发现小楼前尚有一湖,明波如镜,全湖数层白花万蕾全舒,花大如斗,亭亭静植,妙香微送,那一轮寒月,正照波心,端的是清景难绘,幽丽绝伦,几疑非在人间。我才绕湖慢慢走了半圈,忽听门外一声轻微马嘶,我立时警觉,转身拔刀,来人却一手按住我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