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火炮具有比弓箭更高的准确度?!想不通啊想不通……
像八阿哥这么问法,我很难回答,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是错。
好在《宫廷必备句型一百句》在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派到用场的,我恭恭敬敬道:“皇上仁爱,泽披天下。”
八阿哥无声牵动嘴角,我疑心我是不是背错了。
“明年,你二哥年羹尧就会被正式委任四川巡抚的差使,这固然与年羹尧前段时日立下全歼无间门一功有关,而到时候四阿哥用得着年羹尧的地方也必定更多。白狼不是笨人,他抓你当护身符,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八阿哥一问,我倒想起我几乎快忘了年羹尧长什么样了,不过巡抚是从二品起花珊瑚顶子的大官,且四川是兵家要地,看来这大半年四阿哥还真没闲着,活动的能量不小呵。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康熙这些好儿子们,无非是大家拉帮结派,组成团体,然后互相干。
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且慢说上到康熙下到阿哥无不知道我并非年羹尧的亲妹子,按八阿哥刚才的《三国志》举例来看,哪怕白狼挟持的是年羹尧本人,年羹尧也只能乖乖认命等下辈子再当四川巡抚了吧?谁知八阿哥话锋一转,又提起一桩往事:“你九岁那年,四阿哥将你送入年家接受特训……你的功夫底子好我听十四阿哥说过,不过亲眼见了白狼同你那一飞身湖面,我才知道你的轻功好到什么地步,你有如此功夫,前年小小事故又怎会难到你,令你坠马?这些年我从没低估过人,你却是个例外。”八阿哥语气淡然,我却汗湿背心,年玉莹九岁入年家的事情我听四阿哥说过,不过内情就不清楚,我一早认定前年发生在年玉莹身上害我穿越到清朝的坠马事件跟八阿哥有关,如此听来,竟是另有蹊跷?八阿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这些到底想干吗?
八阿哥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金丝纳底的精工荷包,轻掷于近我这边的小几桌面。
我按他目光指示拾起荷包,手一捏也捏不出个名堂,解开绳口一看,里面却是张折得整齐方正的旧纸。
我把纸夹出来,先看到背面写了一半的四阿哥字迹。
四阿哥的一手颜体圆转遒劲,内含连力,当日我在四贝勒府怡性斋大书房伺候过一段时间的笔墨,最是看惯的,因闷头想了一想,忽然忆起一桩旧事,心头别的一跳,忙将纸面翻转展开,赫然便见着空白处笔墨描上的一副漫画人脸,一旁还歪歪扭扭提了几个字:难得郁闷——正是我的超级霹雳简体字,再无第二人可以仿冒得的。而在我的字迹下面,另有一行陌生妙逸字体写下数字:情 在 不 能 醒
“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情到深后不能醒,若是情多醒不得,索性多情……”八阿哥站起身,走到我前边,缓缓道,“那晚十三阿哥同你在青螺山崖边放出烟花讯号,是我和十四阿哥领着左翼部队率先上崖营救,行至半山突见异光,事后方知你们双双坠崖,经勘探断崖现场,我在崖边寻到这个荷包和这幅画。荷包明属十三阿哥,而这画画的是四阿哥,却决非出自十三阿哥手笔,现拿来给你认认,你见过吗?”我轻声道:“画的是四阿哥?一看便知?”
八阿哥道:“不错。”
我不由苦笑一下:“这画是我画的。”
去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十三阿哥跑到四阿哥府找我,带我出去玩儿,当时我闲着无聊,正在档子房里画着漫画,被他撞见,硬说我画的是他,还说我把他画的难看,当场收走了画。我也没计较,事情过了就忘了,没想到再次见到这画竟是这么一种处境下。八阿哥看得出我画的是四阿哥,十三阿哥自然也看得出。
情在不能醒,不知十三阿哥写下这句纳兰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玉莹谢八阿哥。”八阿哥在看着我,我谢了他一声,老实不客气折起画,放入自己袖袋。
八阿哥并不阻止我,随口道:“这荷包你也一并拿去还给十三阿哥吧。”
我顺手把空荷包挂在腰带上,八阿哥又道:“从这个荷包掉落的地点判断,当时十三阿哥站立的位置远不至与你一起坠下断崖,莫非是你把他拉下去的?”我跟十三阿哥脱险后,不管谁来慰问,我只推说当时受惊昏迷,隔日醒来,发生何事全盘都不记得,而坠崖始末相关细节统统由十三阿哥一人向康熙直接汇报,因此连日平静,并无甚问题,现在八阿哥又冒出来狗拿耗子做什么?我起了警惕心,只循规蹈矩答道:“当时崖上石裂,一片混乱,玉莹至今亦不知究竟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