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已经诏告天下,废除贱籍,并且为“贱民”正名,她们还提这话,显然是为着羞辱我而来。我最初的贱籍身份,到现在还有谁知道,并且敢告诉别人?自然是当年的福晋,现在的皇后。只可惜,“贱籍奴才”之类的话,胤禛原本就是最听不得:我的旗籍身份是胤禛亲自去办的,涉及到当时他违抗康熙旨意,在八爷党仍然存在的今天,依旧是不可泄露的机密。若胤禛知道了还有人在提这个说法,对太后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怕皇后很讨不了好去。
何况,这样的羞辱完全不在点子上,我也完全不必和这样一群古代女人一般见识,于是好整以暇的跪直了身子,静听下文。
“我知道,皇上自幼就是个冷人儿,你们都怕他,更从不敢劝着他什么,但现在皇上已经登基,家事也即国事,须得把后宫事务管起来,以分皇上国事繁忙之忧。那拉氏,虽然现在后宫妃嫔尚未正式册封,但你当年是圣祖爷指的,登了咱爱新觉罗家玉堞的福晋,现在自然是皇后了,皇上政务辛苦,没有妥帖的人照顾也不象样,我看……年氏也一道吧,你们两个搬到养心殿后殿去住,那边儿东西偏殿住着又近,正好服侍皇上。”
“啊……?喳!”那拉氏大喜过望,连忙拉了一个女子给太后磕头。
“只是……”磕完头,那拉氏又假意为难的低声道:“那西暖阁,现在住着人了……”
“顾嬷嬷,你替我问着她,她怎么进的宫,进宫之后住在哪儿?”太后说。
顾嬷嬷得了令,走到我面前,我不等她说话,平静的答道:“回太后话,臣妾赫舍里氏,是随十四爷,从西宁回京的,回京后,李公公在潞河驿将臣妾接进宫,一直住养心殿后殿西暖阁。”
“那皇上呢?”太后立刻追问,怒气隐隐。
“皇上……也住西暖阁。”
“你听听,你们听听……”太后气喘起来,声音也微微发抖,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老佛爷您别气,您刚才说的可不是?那般下作狐媚子,哪知道什么廉耻啊?老佛爷可犯不着为这个气坏身子。”那拉氏连忙端茶捶背,一边扬声道:“容珍,你来说。”
“是,太后,皇后娘娘。”容珍一直随我跪在后面,听见叫她,口齿清脆的说道:“凌主子进宫之前,皇上就命奴才们收拾好了西暖阁,凌主子进宫以来,一直住在西暖阁……夜夜侍寝。”
太后显然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喝了一口茶才怒道:“什么主子?什么人都叫得主子的吗?你这奴才在宫里当差也这么没上没下?有我在呢,谁还是主子?!”
“是!奴才也是不敢违皇上之命……”容珍连连磕头。
那拉氏也“感叹”道:“这么不知羞的女子当真罕见,可怜十四爷,居然还念念不忘……”
这下煽风点火了,太后把茶盏往炕桌上重重一放,茶盏都抖得叮当乱响。
也不知会怎样处置我?正在等待,却“说曹操,曹操到”, 十四爷胤禵,应该是“允” 禵,突然怒气冲冲的直闯了进来,还在门外就叫道:
“额娘!他又动手了!九哥也要被流放了!额娘!下一个就是我了!”
纱幕后面的后宫女眷吓得一声惊呼,纷纷回避,只有那拉氏尴尬的行礼小声道:“十四叔。”然后也避之不及的躲到炕侧一道小门里面去了。
允禵并不停下来向太后行礼,也没理睬皇后,更没注意到跪在一边的我,站在太后面前挥着手大声道:“您老人家看看,皇阿玛尸骨未寒,他就对我们兄弟下手了!十哥和三哥家的老大去了喀尔喀蒙古,他今天要九哥去西宁!接下来是谁?我、八哥!不但我们兄弟,连我们兄弟的门人都已经杀得杀,流放的流放!您出去听听,现在就是街头小民,说起他继位当夜突然锁拿数十官员,连家人数千都直接流放往打牲乌拉的惨状,是些什么好话儿?额娘!您还不说句公道话儿么?”
情势突然,连我都不禁抬头看着这一幕,允禵掀起了所有的帘子,太后原本就在生气,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嚷嚷,脸都白了,扶着炕桌,一手抚心,被小宫女在背后捶了一阵,才颤巍巍问一句:“这可当真么?”
“这还有假?今儿朝会上所有官员都听见了的,现在不知道在下去怎么议论呢!他要九哥去西宁!还让年羹尧那个狗奴才看起来!要杀要刮,也不能这么折辱人哪!额娘!您如今是太后了,您说句话儿!我是不会由得他折辱的!要有那么一天,皇阿玛还在乾清宫呢,我钻进去随皇阿玛入地宫,找皇阿玛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