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高喜儿在没听懂,又不敢问的情况下,一律傻笑拼命点头:“主子说的是!今后叫他们都记着!春有落花,夏有残荷,秋有黄叶,冬有白雪,都不准打扫!”
“你是不是还要故意堆些落叶,以示秋情,摘些花瓣,去葬落花?别叫人笑掉牙齿了,让他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吧。”
兴致索然,午后阳光淡淡的洒在手中落叶上,初秋气息扑面而来,顿时有了秋思怅怅的氛围。
“秋风起,思鲈鱼,不知道邬先生好不好?又到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了,该住在圆明园才对呢。”
藏心阁扩建时,按我的意思,仍然只用香草葛藤搭成半人高的篱笆,以融入湖畔大片草地的天然景致之中,视野开阔的的临湖庭院里,也不做任何矫饰,只移来一颗合欢树,夏日里绿荫如伞,红花成簇,叶纤似羽,秀美别致,陪伴我和胤禛度过不少绵绵清宵。眼下,它的落叶应该已疏疏铺满脚下草地了吧?
“……奴才明白了主子们就爱看些这个,冬天里雪积得没法儿走道儿,也不能把雪扫了,奴才就不明白,白乎乎的一片雪,又不是下的大米白面,有啥看头?还有这枯叶子,横竖也瞧不出来……”
“嗯,你明白?京城秋天没有风沙,澄澈的碧云天、黄叶地,是最显这座城市沉静沧桑大气的时节,有人被红墙黄瓦欲望心机迷了眼,居然直到离开时,才发现它这个让人看一辈子也看不腻的好处……恐怕还不只他一个呢。”
但他,或者他们,无论生者往者,注定沉沦红墙黄瓦中,再也没有机会以一种疏离的姿态,回头清醒的看看,这样寻常百姓都能享受到的最好风景。
高喜儿又不懂了,不敢插嘴,陪我转了几圈,拂去石凳上的落叶看我坐下来,忍不住又嘀咕:“主子一时一会又是出神又是叹气的,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变个方儿给主子开心,听说今儿皇上下旨,中秋节晚上在宫里家宴,各位首辅、六部大臣也蒙恩列席,后头宫里主子们都兴兴头头的准备礼服首饰呢。”
皇帝本来就不爱热闹,这几年又忙于政务,今年还刚刚重病了一场,后宫里一向过于冷清了些,现在他居然这么有兴致,后宫众人会如何喜出望外、翘首以待,自然是不必说的了。
“……这次好几位主子都晋了位,皇上说各位主子都是从原来府里就服侍了多年的,该赏,于是贵人进了嫔,嫔进了妃,就是没有贵妃,奴才是真不明白,好好的一个贵主儿位,怎么主子就硬是给推了呢?再过不了几天,就八月十五了,到时候儿瞧人家多热闹……主子说的不错,咱们还是回圆明园吧!”
从我的贵妃册封一事戛然而止的那天开始,高喜儿每天都在为这个犯嘀咕,现在又学会了激将法,我越听越有意思,瞅着他直发笑。
“高喜儿,念叨什么呢?”胤祥突然从大琉璃九龙照壁后绕出来,左右看着,一见我坐在树下,笑道:“你在这儿?正好正好,赶紧坐好了受礼。”
说着往后挥挥手:“这边儿。”
形形色色的人立刻络绎而出,端着各色盒子的宫女、抬着箱子的太监、捧着明黄缎面册子的官员,黑压压站满了院子,七嘴八舌的跪下贺喜。我一时莫明其妙,外加震惊,完全弄不清楚眼前是在发生什么。
“他们刚才说什么?”
“呵呵,他们说的是,贺喜固伦纯惜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胤祥笑道:“公主别瞪着我看了,赶紧受了礼,换上吉服礼冠,皇上等你往奉先殿祭祖呢,张大人已代皇上往天坛祭天祈福去了,皇上为着册封亲往祭天祭祖,大清开国以来也没几遭……”
“我……”
我已经来不及问了,就算开口,也根本没有人打算听我的。被乱哄哄簇拥着在后殿中听胤祥宣读圣旨,谢恩后又接受众人礼贺,接着是礼部侍郎唱礼、内务府总管呈上金册玉牒、敬事房太监将各项衣冠首饰等仪注必备之物一一送来过目。
圣旨里讲了些什么?礼部侍郎拖长了声音唱的什么?礼服、吉服、朝服,各分褂、裙、衫、帽等,冬夏春秋皆不同,又附冠、带、朝珠等物,便服是皇帝酌情赏赐,又有四季衣裳、各色首饰,甚至于荷包、鞋子……流水般从眼前递过,很快堆满了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