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锦跟福福坐在朝北位子,冷冷清清。傅云锦举汤碗想要给福福盛碗汤,不料“哐”一下,碗落下,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一边候着的老妇人赶紧念了句“岁岁平安。”
正浓情蜜意的两人被突来的声音惊到,往她这边看来,柳新柔问:“怎么了?”
傅云锦收了手,淡淡道:“手滑。”她敛了眸,藏在衣袖的左手不住颤抖,心里害怕,她已经连碗都拿不起了吗?
“要吃什么何必自己动手,叫下人给你弄就是。”上官容晔冷了脸。
傅羽锦拉着福福缓缓站起离开座位往门外走,她停了会儿道:“王妃姐姐就快生了吧?”她转身对着上官容晔接着说,“这冬至饭妾身已经吃过,不打扰两位用膳。”这顿冬至饭就当是离别饭吧,不久,这个王府里将不再会有锦侧妃了……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不卑不亢,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从来不声不响柔柔弱弱被欺负的锦侧妃竟然会这样说话!
上官容晔“啪”一下放下筷子,“站住!”他走至傅云锦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是谁给你这样的胆子!别以为你的血救了柔儿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他一下抓住傅云锦的手腕要将她拉回桌子,傅云锦“嘶”一声痛呼。
他察觉到手指间的黏腻,掀开她的衣袖一看,上面纱布已经浸染成红色。上官容晔的瞳孔猛一缩,叫了下人来重新给她换过纱布。
重新揭开的纱布下,伤口一道道,深深浅浅,像是张开的大大小小的嘴巴。傅云锦冷汗层层,脸如白纸,在听到上官容晔的话后,脸色更白,几近透明。
“你该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柔儿还有月余日子才能生产,万一你撑不到那一天,叫柔儿如何是好?”
傅云锦冷笑:“王爷请放心,妾身会一直撑到王爷放妾身自由的那天。”
……
大年夜了,已经水蛭取血二十日,傅云锦每过一天,便在床头用簪子刻上一道痕迹。距离柳新柔生产日子每近一天,她就距离开的日子近一天。她常常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蓝天白云,跟福福说着每只飞过的鸟儿将飞向何处。
前几日起王府就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等着过年。王府各处都张灯结彩,街道上更是热闹。据说来了一个杂技表演的商队,分外精彩。
“不看……嗯……不好看。”小福福低着玩傅云锦给的小木偶人,那是傅文昌雕给年幼时候的傅云锦的,现在成了她的玩具。她一下一下点着木偶人的小鼻子,在听见经过院落的人嘴里兴奋的声音时,还是会竖起耳朵听,眼里流露出渴望。
傅云锦看福福懂事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福福才多大,就已经这么懂事了。她来帝京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带着她出去玩玩。可现在的自己真已经有心无力,现在的她走到院落门廊那都觉得累,更别说还要带一个孩子。
她关上房门,断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哄了小福福在屋里玩耍。福福玩闷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费力将她躺平盖好被子,一番动作下来,手腕鲜血又渗出来。
换过纱布,傅云锦一人来到院子里仰望天际怔怔发呆。
天空依旧晴朗,偶尔有飞鸟划过。有只小云雀从老梨树上落下,傅云锦慢慢走过去将它捧在手心,一下一下轻轻顺它的羽毛,脸上带笑。云雀扑腾了几下翅膀,一下飞离了傅云锦的手心,飞到了那株石榴树上。
傅云锦歪头看着它啄自己的羽毛,鸟儿灵动而可爱。
走进梨落苑的冷祈瑞就这么静静看着傅云锦,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当他看到傅云锦放走了那只云雀时,他开口说:“云锦,你就这么放手了吗?”
“放手?”傅云锦回头,“我不该放手吗?”
冷祈瑞踟蹰了一会儿才道:“我说的是三表哥。”
“上官容晔从来就不是我的,我所拥有的只有那短短几月的容天华。”她的目光停留在那石榴枝上的云雀上,树枝有刺,枝头上还留有几只干瘪的石榴,像是燃尽火焰的破败灯笼。雀鸟却毫不畏惧,灵活地在枝间跳跃,也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它,“簌”一下冲向云际,飞出那高高围墙,渐渐消失在天际。
血十叮抹净。云锦就这么看着蓝蓝的天,风起卷起她的裙裾,祈瑞看着云锦,莹白的脸毫无血色,单薄的身体,纸片人一样,她立在瑟瑟寒风中,似乎就要乘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