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镇的牌匾更加破旧斑驳,酒肆客栈里的人三三两两,街道上的行人意兴阑珊。看来上官容琰这一乱,这个平静的小镇也受到了波及。
傅云锦走在街道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小镇。清晖药庐的布招牌在风中懒懒招动,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已经不坐镇在药庐给人把脉开药了, 换了他的大徒弟方安坐诊。
云来客栈的那个刻薄老板夫妻依旧对伙计骂骂咧咧,傅云锦咧嘴轻轻笑着,坐在了云来客栈的门口的石阶上歇口气,耳边的谩骂声不绝。
“你这个懒胚子,叫你偷懒,叫你偷懒,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养了头猪都比你强!”老板娘手里拎着鸡毛掸子对着小伙计指着他的鼻子叫骂,时不时挥起鸡毛掸子朝小伙计招呼过去。客栈里的吃客都坐在看戏一样听老板娘叫骂,偶有几个劝话声“算了,算了,还是个孩子……”
小伙计木楞楞得挨着老板娘的打,任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傅云锦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想起她第一次与容晔,哦不,那时候的他还是天华,带他来这个镇上在这家客栈吃饭时的情景。那时候客栈里的小伙计不是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少年,而是聂九,聂九,不知现在他伴在容晔身边如何了……
由于傅云锦衣衫褴褛,走在街道上的人之将她当成了乞丐,并未多加注意。这时,老板娘骂累了,插着腰歇气,眼角偏见傅云锦坐在她家台阶上,忙走了过来轰她:“你个脏乞丐,谁让你坐我家台阶上的,去去去,破坏我家生意,走走。”
傅云锦撑着树枝站起,对着老板娘抱歉笑笑往旁边走开。身后有人说话道:“哎,这世道,消停了没几年又乱了,哎,你们看看,这街上多了多少乞丐,哎,说不定过不了多少日子,我也会变成乞丐……
三个“哎”像石头压在傅云锦的心上,乱世乱世,一乱百姓苦,她的脚步沉重,眉头深锁。
“卖筐子嘞,结实的编筐嘞,来来来,看一看哟,结实的编筐嘞……”熟悉的粗犷的声音,熟悉的吆喝声,是赵大叔!
傅云锦往旁边看去,毛绒绒的络腮胡子里添了不少灰白的胡须,黝黑的脸上多了几道褶皱,盘起的乌发上面多了几缕白发,但是那坚实的腰板依然挺得笔直,他依然是那个对她照顾有加的赵启山赵大叔。
她的喉咙一哽,眼圈又红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轻轻唤了声:“赵大叔?”
正吆喝着摆弄编筐的人身形一顿,抬了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乞丐,过了半晌,他丢开手里的筐子激动道:“你是云丫头!”
傅云锦含着眼泪点头,哎哎唤着:“大叔,我回来了。”
赵启山宽大温暖的大掌一把搂住傅云锦,拍着她的后背:“云丫头,你可回来了……”他黝黑的眼皮周围微微泛着红,“你不知道你大娘有多担心你,宝梅有多想你。”
傅云锦哽咽着点头,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自阿爹离开后,多亏了这些人的帮助,赵大叔一家对她像亲闺女一样关心:“对不起,大叔,叫你们担心了。”
云止下折果。赵启山拉开傅云锦,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再仔细地看了她一圈儿,左右看看她周围问道:“孩子呢?怎么不见小阿福?”
傅云锦眼泪吧嗒吧嗒落得更厉害,赵启山一看她神色不对,心知出事了,也不逼着问她,收了摊子牵了她的手臂道:“好,好,先不问了。走,回大叔家去。”
傅云锦跟在赵启山背后,赵启山肩上扁担晃晃悠悠,那宽阔的背影,像山一样叫她踏实起来,收起了心绪,她慢慢走在乡村道上。
小路弯弯,穿过桑树林子,赵家村近在眼前,屋顶的青烟袅袅缱绻,村庄里偶尔响起几声犬吠,一个梳着双髻的女孩从门缝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看见来人,忽然咧嘴一笑,打开门跑出来,兴奋得扑进赵启山怀里,甜甜叫喊:“阿爹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早?”
她圆溜溜的眼睛赵启山身上打转:“阿爹,今儿生意不好么,怎么剩这么多筐子?”她嘟着嘴自言自语:“哎,卖不出筐子,没有糖葫芦吃了。”
傅云锦静静打量着这个活泼的女孩,长高了,漂亮了,但还是那么爱吃零嘴,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来,眼前的这一幕也令她熟悉。她想起以前她来村子里时,这个女孩都会像刚才那样像小鸟一样扑过来,眨巴着眼睛笑米米得看她,那时她就会从背篓里拿出一罐梅子蜜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