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清游记_作者:无风无晴(19)

2018-07-27 无风无晴 清穿

  看着他沮丧的面孔,我突然觉得这样把自己的委屈发泄到他的身上是多么可耻。

  “原谅我,神父,我只是,心情不好。也许我也有罪。”我低头说。

  “人都是有罪的,孩子。记得忏悔,就能洗去罪恶。”他划了个十字。

  我很想反驳他,当年那些可笑的赎罪券,正是这些引发了后来加尔文教派宗教改革。天主教那套陈腐和封建的思想维持不了他们的信徒,而他们依旧对没完没了简单方便的赎罪了此不彼。然而想想我还是闭嘴了。安明我是个苦行僧,在他心目中,赎罪并不是几句忏悔就可以的,他是真的在进行灵魂的反省。

  “神父,你很了不起。”我安抚地笑笑,“谢谢你,希望你能够成功。如果失败,也不必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上帝的牧羊人不怕挫折。”他微笑,“来吧,知道你讨好我,多半是为了我的管风琴。”

  说完他朝那架华丽无比的管风琴走去。空旷的教堂里响起了绚烂而又神秘的声响,这是他最热爱的bach,也是我最喜爱的b小调弥撒。没有唱诗班的回响,只有那复调的合唱在我脑海里排山倒海地袭来。时光仿佛瞬间倒流回带着耳机沉醉于巴赫的日子。

  当教义始终不能打动我时,那份音乐的崇高与灵魂的呼喊却让我倾倒。垂怜经,羔羊经,圣哉,都是一个教徒发自内心的呼唤,每一声都足以让人感动。音乐的魅力是不分古今的。

  可惜安明我还没有练习莫扎特的安魂曲。乐谱总是很贵的,安明我把所有的钱都用在传教上了。这个神父!

  弘晖的病又拖了几天,依旧不见好,随着天气转冷,病得也越厉害。

  快要过年了,然而谁都没有过年的心思。

  云隐

  过了年后,弘晖的病差不多好了,只是还是咳嗽,身体也不如前。

  “啊,他们在干吗?”早上起来梳完头,推开门一看,怎么嬷嬷正往树上披红戴绿呢。这是干什么?

  晴雪咯咯笑出声,“小姐,是汉人的花朝节,嬷嬷是汉军旗的。怪热闹的。听说啊,他们今天还要去天坛赏牡丹呢。”

  这个倒真不知道。有意思。

  想想又坐不住了,偷偷扮了男装,溜出府去。晴雪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再次替我遮掩着。

  从禛贝勒府出来去天坛,路还真是相当远。坐轿子,一直向南走到头条胡同再换到理藩院一条路上,路过翰林院。

  我撩开轿帘一望,觉得很奇怪,既然今天是花朝这么热闹,怎么你街上都没什么人?

  绕道崇文门,宣称我身无分文之后,得意洋洋地出来了——这帮收税的手可够黑的,我看到城门口的八旗士兵,才想起来,内城住的都是八旗子弟,又不过汉人的节日,当然不会热闹了。

  就下了轿,外城的人果然多了很多了,随着人群往前走。过花朝,算是女孩儿家的节日。然而街上走的却是男子居多。春寒料峭,人们都还裹着厚厚的冬衣,然而毕竟过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了,衣服都图俏丽来争春,连男子也是如是,翡翠色儿的都穿出来了。胡同两侧还有好些挑担子的,快到大栅栏了。

  “舒莲记?”我抬头看那油金黑底的匾额,下意识念了出来,“舒莲记?卖扇子的?”

  门口小二笑着迎出来,“这位爷说得正是,小店是杭州老字号了,做的扇子连当年王铎先生都说好呢,您要不进来看看?”

  我呵呵笑出声,“王铎,你知道王铎是谁?”

  小二打了个千道,“哟,那可是大名人哪,掌柜的天天嘴里念叨着呢, 前几天还去总店了呢。这位爷请!”

  王铎顺治年就过世了,这小二还真是可爱,我继续逗他,“天这么冷,要扇子做什么?”

  小二早就训练有素了,“哎呀小爷,摇扇子真拿来扇风,那可就俗了,您一表人才,一把舒莲记的扇子在手,玉山将倾啊!”

  我不由笑出声,这个马屁拍的,还知道玉山将倾,我怎么敢和嵇康比?随他踏进大堂。屋里布置得十分雅致,零零落落放着名人手书的扇面与条幅。略略扫了一遍,基本上都不认识,但董香光的扇面却立刻认出来了,胤禛书房里置了好些董其昌的字帖。这幅扇面有字有画,不知道胤禛会不会喜欢。胤禛虽然不像三阿哥胤祉一样热衷于诗书琴画,却勤于练字,在我看来,他的字也确实写得好。所以我也常被他批评,想到这里撇了撇嘴,晃过去再看别的。各样的扇盒,扇袋也很漂亮,有的袋子还是用宋锦做的,好生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