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你回来了?”
“兰敏,你醒了。”他在我身边坐下,脸涨红了,怪难看的。
我摇了摇脑袋,我当然醒了啊。这半个多月,我又不是彻底睡过去的。我嘿嘿地笑了,“兰敏给你生了个儿子。”
他笑的很高兴,“嗯,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元寿阿哥,怎么样?”他转过身,“饿了吧,睡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玉华呢?”
元首?“怎么写啊?”
他又转回身子,“元首的元,福寿的寿。希望这孩子能长命百岁。”
我撇了撇嘴,是够长命的。“挺好的,大名呢?”
“不急,”他看了看抱在乳母怀里的孩子,“等他满了一岁再报内务府也不迟。”
他摸了摸我的脸,“得快点儿好起来。”
我不置可否,笑了笑。“大概快了。”
玉华递上了一碗白粥,眼睛红着。他接过碗,“我来喂你。”
“不用了不用了,太谢谢了。”虽然我现在爬不起来,也不能劳皇帝大驾吧?
他扶我坐起来。我端着碗喝粥。
我让玉华她们都出去。玉华磨蹭了半天。
我贪婪地看了几眼周围的龙泉瓶子,心想自己真是俗物,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眷恋。然后视线又转了回来。胤禛正在说着什么,“明日我让太医院的李医正进来给你看看,这些大夫实在不中用,吃了多少药剂,还是……”他停了停,“你笑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话唠,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戳戳他,“嗯,雍……胤禛。以后有人要是骂你,说你坏话,你就记得寒山拾得的话,只管任他、凭他、远他、莫要理他。”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一下,“不过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做了个鬼脸,“你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哎,我是不是太罗嗦了?”
“这孩子,我看福晋挺喜欢的,好好管教他,千万不能让他养成狂妄自大的毛病,要记得告诉他,咱们不是什么天朝上国,要居安思危,尤其不能瞧不起外国人,不能沾染什么粉饰太平的臭毛病。”我摇了摇脑袋,“但愿他能记得。”
他的脸色有点奇怪,“你怎么了?胡说些什么呢?”
我挥挥手,“你还不错,就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哎,趁我还有力气,高兴说什么赶紧说啦。”
他的表情近乎于惊惶。“兰敏!”
我有点恶作剧的,“去争那个皇位吧!做的漂亮点。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希望这个弘暦,嗯元寿阿哥能出点儿力。”
他抓住我的手,“你疯了!胡说些什么!”
“我还真希望我是胡说。我啊,稀里糊涂,成了兰敏,现在稀里糊涂的,大概也应该走了。”我越说越困,“能回家就最好了……三百年,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挺快的……”睡眼朦胧地朝他笑了笑,“再见。胤禛。不管以后怎么样,记得曾经有个人,和你说过这些胡话,当不当真,随便你。”
我看到无涯的江海,我闻到风甜腥的气息。我听到苇丛水鸟的呓语,我摸到泥土的粘腻。
我回身远望,欣欣然。眼前是风,耳边是云。波涛扑天卷地而来,又在脚下消落,无影无踪。息壤就在脚下,延伸无际。我将往何处去?
我坐下,她回首远眺。
“是不是很惬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不知为什么,我这么回答她。
她微笑。“又不是桃花源。”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的笑意。
“没有桃花,怎么叫桃花源啊。”
她挥挥手,我就看见了桃林无际。我再回过身,空无一物,天地间一片苍茫,有如混沌。我也看不清她的身形,只知道她还在我面前站着。
我讶异。
“你是谁?”
她继续着她不出声的回答和询问。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哦。怪不得我看不见你呢。”
她朝我走过来。
“白翰白翰,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