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
他说,“后来,我就想,那天和我说这个话的人,是你吗?是兰敏吗?”
“是我。”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我刚刚说的话。然后又接着说,“其实,你一直都有点奇怪。”
我楞了。“我怎么奇怪了?”
“奇怪的地方多了。就像现在,明明一脸的心思,一句都不肯说。”
我喘口气,“你想知道吗?”
他沉默了半天。
我内心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无数的内容在脑海里翻腾。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把我当妖怪看。
我经历了这样的稀奇古怪,也死过一回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如果真把我当妖怪,也许,我就解脱了。
他摇头。
火山突然悄无声息地落下去。
隐隐的热度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我看着他。他盯着我。“之前大阿哥对皇上说,有人替八阿哥算命,说他有贵相。大阿哥的结局,大家都知道。算命的人,被处以极刑。也许,你知道?”
我抿抿嘴,冷冷地说,“这是自然的。非议皇家的事情,尤其和储位相关,这是自寻死路。”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我不管你究竟想些什么,或者……”他顿了顿,“或者你知道什么。永远永远,不要乱说。”
我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有分寸。”
他抓紧我的手,“不管怎么样,我要护你周全。如果你要在这个上面犯迷糊,让外人知道,我救不了你。”
火山停止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过了很久,我说,“谢谢你。”
他说,“这么生分。”
我摇头,“如果是生分,我大概要说,万分感谢,感激涕零。”
他笑了。过了一会儿问,“还喜欢这儿么?”
我有点奇怪,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吧。”
我摊手,“还行,至少,习惯你了。”
他亲了亲我的手,“那还不错。我也习惯你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说,“以后别再唱洋人的歌了。”
我有点楞,然后才想起来,“玉华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
我无奈地说,“大概我该叫玉华主子。”
他呛到了,咳了一下,“玉华本来是宫里的,我分府后就跟着我了。论见识,你叫她声主子也不为过。”
我瞪了他一眼,“你至于乐成这样吗?”
他遮掩不住的笑意,“你啊,好生和她学着吧。”
我有点哭笑不得,“学不来。再说了,有她在,我放心。她要是肯一直留在我这儿,我该好好谢谢她。”
三个月后,有了胤禛给我的路引和身份证明,我已经成为江南织造局某留京人员的家眷,因父亲染疾回家探亲。拿着手里的文件,看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元寿阿哥,因为要出门而喜悦万分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你真舍得把你宝贝儿子让我带出去?”
他抱着元寿阿哥,“没事儿,南边我都打好招呼了,也和戴铎说过了。一路上我都安排过,怕什么。最多航路不畅,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只要你记得回来就行。”
我犹豫了下问,“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他反问,“你敢吗?”
我挠了挠脑袋,“这还真难说。”
他眼睛一瞪,“想都别想。”
我嗤笑。你以为你瞪眼,就是皇阿玛铁林张了?
从京杭运河到南京,我们在南京停留了一年。一年后又由陆路经福建到广州,再搭乘西印度公司的货轮,绕马六甲海峡,至好望角。一路上虽然有海盗骚扰,所幸英国人的枪炮还算有效。再绕行非洲海岸,度过了很久只有包菜和麻柚子吃的日子。虽然英国人对船上有女人这事儿颇有非议,但鉴于做买卖不能得罪中国的权贵,只好私下发发牢骚而已。
我们首先到达伦敦,私下会见了英国的新任国王乔治一世。安妮女王刚刚在1714年,也就是康熙五十三年去世,这个一句英语都不会说的新国王,是德国的选帝侯,看英国样样不顺眼,通过翻译官和我们大谈汉诺威是如何的美好,在欧洲作战指挥军队有多快活。乔治国王只佩服英国一个人,就是已经老迈了的马尔巴罗公爵,也就是丘吉尔的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