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笑,脸上的颜色却顿时转了猪肝红。上座的太子也阴沉着脸,眉骨处的肌肉微微颤了两颤。现场的气氛顿时冷得能冻死人。璇玑再看十三和十四这俩小祖宗,一个在专心致志地抠指甲,一个在东张西望,抓抓耳朵挠挠鼻子的。璇玑突然明白了这两人让她来的用意:难道他们知道她是老爷子的耳目,又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幕,亦或者是故意让讷尔苏跟他们来演这么一出,然后通过她的口把太子的过失传到老爷子耳中?
“平郡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太子突然开口了,那声音里分明包含着即将到临界点的忍耐。“你要是对本太子不满,就直接对本太子明说好了!对官位、身份比您平郡王低的王大人发难,怕是不妥吧?”
“好!太子既然这么说,那我今儿也扯破了这层皮斗胆劝一劝太子。出巡前,皇上就有旨意,告诫各位随行大员‘出巡’不是‘出游’,各级随从人员均不得携带家眷或过多的奴才,沿路不得骚扰百姓,不得以向皇上进贡为由到处搜刮稀奇珍贵的民间物品,不得私自收受民间女子或优伶,不得私自微服到民间走动,一切都要以朝廷的体面为重,体恤百姓,勿扰勿伤。可是太子您呢?到了一个驻地就派人四处寻乐班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顺义县南石槽那个叫双红的卖唱女,现在应该已经被人秘密送进京了吧?”
“啪”的一声,太子那肥厚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胤祥这边听得讷尔苏的这番话,也蓦然抬头,一脸吃惊地望着他,紧接着,又望向低头正抚着衣上那块儿几乎不存在的褶皱的十四。
“一派胡言!讷尔苏,不要仗着你先祖的脸面在本太子面前放肆!皇上让你世袭了你祖上的爵位,不过是给你们的一个体面!什么时候给了你教训本太子的权利?再说你那爵位,是你立了军功得来的,还是你为朝廷做了大事受的封?你无功受爵腰板倒还硬了?再说了,就算本太子有什么过错,在座的还有两位皇上的嫡亲阿哥,本太子的亲弟弟,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璇玑听得在内心狂笑:你这两个分明是来看好戏的亲弟弟,八成盼着你越错越离谱呢,怎么会帮你明白你做得不对?
“我们家怎么了!……”讷尔苏一听太子连他的先祖都提及了,顿时脸色铁青。他正想开口辩个明白,却被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旁的胤祥狠狠捏住了肩膀。
“二哥,你也别动气。我估计讷尔苏也是因为没找到乐班子,想着回来不好向您交差,又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正没处撒气,结果一不留神寻晦气寻到您这儿了。”胤祥一边稳住讷尔苏,一边笑笑地劝太子道。
讷尔苏那边可不愿意了,他“呼”地一抡胳臂,摆脱了胤祥的控制,梗着脖子冲胤祥倒吼了起来:“十三你别在这儿和稀泥!”说完又转向太子,一脸愤怒地说道:“我倒想听听太子对我袭承世爵有何异议!咱大清的政权是太祖率领其儿孙一起打下来的,后世子孙封王承爵也是祖制!即使您是当朝太子,也无权对被封爵之人及其家族说三道四吧?再说您如今能成为太子,不也是靠祖上的功绩?您不觉得您作为太子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有失您太子的身份么?”
“疯话!讷尔苏,你在外面被大风刮糊涂了吧?”胤祥警告似的冲讷尔苏低吼了一句,眉宇间一派异乎寻常的严厉,背对着太子望向他的眼中却又闪着一丝担心。
讷尔苏估计已经被气糊涂了,他绷着腮帮子冲胤祥说道:“十三才糊涂了,今儿外面的天儿很好,哪儿来的风?就是有风,也是咱这儿平地起的邪风!”
太子“哗”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走到讷尔苏和胤祥跟前,一挥胳臂把胤祥推到了一边,指着讷尔苏的鼻子吼道:“你敢再说一遍?本太子早知道你对本太子不满!而且也知道不光你对本太子不满,你背后还有个曹寅在撺掇!不就是上次本太子跟皇上南巡时让那个曹寅多进献了些东西么?看他整日里在那儿给本太子摆的哭丧脸儿,就知道是记了仇的!你们这些下人就是贱,竟然还想处处跟本太子作对!别以为索额图倒了,本太子就虎落平原!告诉你,除了皇上,本太子还没怕过谁!”
“哼!太子也知道下面对您不满了?!”讷尔苏一把推开正准备挡到他和太子之间的胤祥,全然不顾地把自己的怒气宣泄了出来:“您不仅让曹家给您进献大量的钱财,还让他们给您进献江南美女美少年!曹大人没让您如愿,您就直接派人私服到民间去拐去抢,闹的沿途鸡飞狗跳的!您以为这事儿皇上没有耳闻么?若不是曹大人在皇上面前极力帮您隐瞒,您以为您这个太子位还能坐得这么安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