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给了他一个白眼。
胤祉问隋景:“我皇阿玛现在如何了?”
隋景笑道:“皇上刚才跟四阿哥说话说得有些累了,说是要小睡一会儿。”说完,他朝诸阿哥点了点头,便又转身进了清溪书屋。
“哼,讨好也没用了。”胤禟低声嘟囔了一句。
胤禛看着隋景的背影,才忽然想起他在里面并没有见着璇玑。他左右看了看,院子里除了门口的几个小太监,就是他们这些皇子们,空当当的。怕刀剑气冲了皇上,所以守卫们都在外院。可这时的璇玑在哪里?他有些疑惑,却也无处可问。
天色一直灰白灰白的。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德全出来,说皇上召四阿哥进见。胤禛又一次走了进去。过了大约三刻钟的时间,他又出来了,继续坐到他的棉垫子上。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他疲惫地笑了一笑,说道:“皇阿玛训诫我为君不易,并告以平治天下之要。”
“哦。”众阿哥点头。事已至此,事情大致已经清楚,这个新君应该非老四莫数了。
可胤禟仍不紧不忙地小声嘀咕了句:“遗诏,遗诏才算为准。”
天渐渐暗了下去,天空中慢慢开始落雪。开始还是小雪粒,夹杂着些雹子。风刮得并不紧,却是刺骨的冷。整个澹宁居在落雪中愈发显得寂静,只有炭盆里烧炭劈劈啪啪的燃烧声,和偶尔一两只鸦雀的寒鸣。
胤禛见不到璇玑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十分的不安。可如今在他心中更重的是方才皇阿玛两次召见他时对他所说的话。为君,治国,如同两把双刃剑,把国君夹在中间,哪一面做得不好,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漓,遗臭万年,都会愧对用血肉创下祖业的祖先们。沙场征战,杀生夺命,血肉便是最低微的,勇猛无畏的巴图鲁的精神才是最崇高的。可如今天下太平,为君治国却要以血肉为重,让子民们有血有肉,让他们血肉无失,让他们血肉丰满,让他们血肉无恙。安逸造顺民,这才是稳坐江山之道。皇阿玛又提到了“戒急用忍”这个词,可他也明确告诉他锐气不可失,勇气不可灭,人君的巴图鲁精神,放在太平盛世,就是明察、亲躬、果决、稳进……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咕噜声,一转头,发现胤祉正不好意思地向他瞧了一眼。紧接着,又一阵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咕噜声。胤禛抬头,已经成片状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却因着脸已冻僵,早已感觉不到冷了。
屋子里有人出来,是李德全。胤禛第三次被带进清溪书屋。这一次,他一进屋就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氛围,那种在他养母孝懿皇后离世前充满了翊坤宫的氛围。胤禛心中越发的忐忑,可他不敢有所表露。
他来到皇阿玛榻前跪下。这一次,皇阿玛比前两次更困难地睁开了眼。看清了是他,皇阿玛抬了抬手,有些费力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念珠”。
“是要取下来么?”李德全小声问皇上。
老爷子点了点头。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从皇上脖子上取下这串他一直戴着的念珠。
“给四阿哥……”
胤禛愣了一下,接过念珠,看向皇阿玛。
“这是先皇临终前赠予朕的念珠,伴随了朕六十余年,如今朕也要成先皇了,转赠予你,好生收着吧。”老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胤禛泪如雨下,哽咽着唤了声“皇阿玛”。
“你二哥、大哥性行不顺,依朕之前的处决,仍旧拘禁着吧。你要保他们衣食丰足,让他们终老其身。你二哥的第二子弘皙,朕一直把他养育在宫中,甚是喜爱,给他亲王的封爵吧。”
“是,皇阿玛,儿臣谨记了。”
“朕很累了……”
“皇阿玛,您睡会儿,再醒来就有精神了……”
“嗯,你下去吧……”
胤禛退出了清溪书屋。可老爷子并没有入睡,而是让李德全喂了些水。忽然,李德全看到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真奇怪,刚才竟然看到了那丫头……”
“皇上瞧见了谁?哦,您说的是璇玑丫头么?她太累了,晕在了库房里,隋景把她送回屋休息了。要不要奴才这就派人把她叫来?”李德全怕刺激到皇上,并没有把隋景向他回报的关于璇玑的事情说出来。
老爷子笑着微睁着眼睛,彷佛是在自言自语:“不是璇玑,是那个丫头啊!还跟小时候一样的调皮,这次竟胆大包天跑到了朕的身子里,又给朕捣蛋来了……还是那么护着她的四阿哥,都不想想朕这个皇阿玛……可是,朕怎能轻易向她认输?嘿嘿……还欠着朕一声‘皇阿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