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这里,璇玑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还是梁玉徽的时候,因着被误认为是老爷子的女儿,被关在这里了些许日子,又是诅咒又是寻死的好一番折腾,哪里能想到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状况。
八天了,从老爷子驾崩到胤禛登基八天了。这八天里,她不曾见过他,若不是门外多嘴的卫兵,她甚至都不会知道他每天在干些什么。一股巨大的寒凉和委屈从她心底油然而生,日日积累,变成垒块,挤在她胸中,让她喘不过气来。
轻抚过一件件熟悉的物件,璇玑来到一面墙前,忽然“噗哧”一笑,用手抠了抠那墙皮:原来这个地方被小玉徽那颗异常结实的脑袋撞掉过一层墙皮,现在看来,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修补好了。她又走到窗下的那个软炕前,抬头看了一眼仍横在那里的房梁,忍俊不禁。那会儿不计后果地想死,果然十分的孩子气,也把老爷子给气得不轻。所以后来变成了璇玑,又被老爷子吓得不轻,果然是因果报应。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身上的棱角快被磨平了,懂得了生命的无常与可贵,却也得了一具永葆青春的身子,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正陷在回忆当中,身子被一个有点陌生的怀抱揽住。她低头看了看那白色的孝衣衣袖下,翻起的马蹄袖上绣着精致的金龙,除了他,还会是谁?可璇玑赌气僵着身子,一声不吭。
“这些日子,让你受了一些委屈……”
“何止是‘一些’委屈?”璇玑冷冷地说。
胤禛听得出她言语中的冷淡,轻笑了一下,使劲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故作生气的脸,问道:“怎么?因着这个怨恨朕了?”
璇玑抬眼看了他片刻,挣开他的双手曲下膝来对他一肃,丝毫不带情感地说:“恭贺皇上荣登大宝,奴婢……”
还没说完,她就被硬拉了起来。胤禛有些不解,也有些恼怒:“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
“那我还能说什么?现在想起我们的用处了?隋景是不是被召去仿着先皇的笔迹补写那两份遗诏去了?”
“你们?什么你们、你们的?隋景如今在隆科多那里,朕……我是让他补写那两份被烧毁的遗诏去了。李德全告诉我,先皇身边只有他能把先皇的笔迹模仿得以假乱真。”
“写完后呢?要怎么安置他?”
璇玑咄咄逼人的口气让胤禛皱了皱眉,他伸手去抚她的面颊,却被她躲开了。
“我不想做最坏的猜测……”璇玑看着胤禛脸上复杂的表情,忽然没了力气。
“你想说,我会砍了他的脑袋,是吧?”胤禛也气,没想到璇玑会这样揣测他。
“就算你无此心,那些臣子们也会给你出这样的主意!替你办这样的事!让隋景去仿写遗诏,这不是明摆了送他上死路么?”
胤禛的脸一下煞白。他抓住璇玑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这么关心他?好容易见到了我你就口口声声嘴里只有他?!”
“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呢,可他却在步军统领隆科多的手里,我能不关心他么?好歹他也是我的谙达!”璇玑的双臂被胤禛捏得生疼,可她丝毫不想示弱。
“你若想要他好好的,就也好好的,不要跟我在这儿闹了。昨儿在皇额娘那儿因着行礼的事儿已经受够气了,今儿好不容易把你接回来,你又在这儿给我气受……”
说着,胤禛痛苦地捂住腹部,慢慢弯下腰去。璇玑一看他这个样子,也急了,连忙把他扶到炕上躺着,一边给他揉着腹部,一边查看他的脸色。可她仍是忍不住生他的气,不愿就这么轻易给他好脸色。
看到她着急的样子,胤禛把一只手覆在她放在他腹上的那只手上,紧紧地握住,忍不住嘿嘿轻笑了两声。
璇玑一瞪眼睛,停下揉动的手。想要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拽着。
“你就装吧,也就合着我好骗!先皇驾崩也不过刚刚过了头七,”说着,她一手指向空中,“他老人家在天上可看着你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胤禛象身上装了弹簧一般,腾地从炕上跳了起来,坐在炕沿上,抬着头向空气中看去,一副惊魂未甫的表情。璇玑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也被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着她在那边笑得泪花滢滢,胤禛知道又被她耍了。他瞪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好,好,你果然是跟皇阿玛时间久了,心也越发硬了,嘴皮子也越发不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