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皱了皱眉头,对年琮碧说道:“贵妃休要乱说。这璇玑曾服侍圣祖爷近二十年,圣祖爷对她宠信不疑,时时带在身边。能这样长久地呆在明察秋毫的圣祖身边而未让圣祖爷犯疑心的人,着实不多。如今,曾经在圣祖爷身边的人被治罪的、被发配的、被遣散的居多,她却能安然留在新皇身边,若这其中没有圣祖爷的意思,那就是她确有可取之处。看她这些年来容颜未变,这其中就必有玄机。你不妨和她交好,把她拉拢到你这边,时时也好有些关于养心殿那边的准信儿。”
年琮碧低下眼睛,拂了一下衣襟,并没接话。
“怎么?”年羹尧看她神色不对,便有些不安。
“我只是看不惯她那种样子。”年琮碧语气中有些忿忿。
“怎么?”
“她每日紧紧跟在皇上身边,对谁又都是个没脾气的,旁人见了还以为她没心眼似的。皇上既然愿意给她撑腰,她就得承情是吧?就要做出气势来给别人看嘛。偏偏又是个奴才命,弄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这种人最要防。这还不是二哥你曾教过我的?我可不敢接近她,怕猜不透她的心眼,自己被踩在脚下了还不知道呢。所以我远着她。”
年羹尧皱着眉头看着年琮碧,摇头道:“贵妃此言偏差了。远谁,不要远了对自己有用的人。你就是再烦她,平日里敬着她些,让她时不时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些话,不是对你和福惠阿哥都好么?我问你,皇上元年立了太子,现在有没有准信儿是哪位阿哥啊?”
年琮碧歪着脑袋,闷闷地答道:“皇上秘密立储,外间再没人能知道了,我到哪儿打听去?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不是弘时阿哥,就是弘曆阿哥。”
“保不准那个璇玑就知道。她曾是圣祖爷的心腹,照你说的她现在又寸步不离当今皇上,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年琮碧转头看向年羹尧,道:“听说皇后去璇玑那儿打听来着,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璇玑好像挺偏爱弘时阿哥的。可要说这也没什么稀奇。圣祖爷在世时,弘时阿哥就经常被接到宫里伴驾,那时他也不过七八岁,等于说璇玑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感情会比较深一些。”
年羹尧捏着胡须思度了一下,笑道:“贵妃啊,这宫里的一杯茶都比家里后花园的鱼池还要深。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还是没有历练出来啊……”
“此话怎讲?”年琮碧有些诧异。
“璇玑是皇上身边的人,侍奉了两代君王,在这宫里呆的时间比很多人都长。她知道的重大机密也多,万一行事稍有差错,便小命不保,她定深谙择主求生的利害关系。若皇上立的是弘曆阿哥,她会傻到不去拜后世佛,而去讨好一个将来无关紧要不能保她的人么?”
年琮碧双眉微颦,忽然恍然大悟道:“二哥的意思难道是说储君是……”
年羹尧对年琮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在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前,咱们先不要定论。那个秘密立储,是给外朝的百官看的。皇上怕的是重蹈圣祖爷的覆辙,怕再弄出个太子党来威胁朝政。可是贵妃啊,你身居内宫,又冰雪聪明,不比参不透其中玄机的外官。你可要时时刻刻为着福惠阿哥擦亮眼睛啊。”
“二哥教训的极是,小妹我领受了。”年琮碧笑着端起茶壶,为年羹尧添了茶。
“嗯,有这样比较有谱的信儿,咱们就好办了。你尽管教福惠阿哥如何讨喜皇上,其他的事,就由哥哥我替贵妃来办吧。如今福惠阿哥还小,咱们不急,有得是时间。”
“二哥打算怎么做?”年琮碧好奇地看着年羹尧。
“怎么做?一会儿从你这儿出去,我就拜见弘时阿哥去。”
“啊?”正拿着一个果子准备递给年羹尧的年琮碧吓了一跳,“二哥糊涂了?就算是太子,也没有朝廷重臣去拜见的先例啊。”
“怎么没有?圣祖爷三十五年,昭莫多之战中的汉将、陕甘总督振武将军孙思克在觐见过圣祖爷离京前,就到太子宫中拜见过。他的那一举动,也在暗示着当时的太子随时都有可能继位。所以,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立的是弘时阿哥还是弘曆阿哥,可我若仿着孙思克这么一做,定能引起外朝对弘时阿哥的关注。按照皇上一贯严厉的性子,到时他若是加以干涉,便是承认了立的是弘时阿哥,朝中肯定有不少前脚尖撵着后脚跟来巴解太子的人。我也听说了弘时阿哥跟皇上一贯政见不和,如今皇上对他的态度是堵、躲、挡,他也正愁人单力薄没法说服皇上,到时候不愁他不动结党的心思。而众所周知,皇上是最恨朋党,今年九月刚颁布了《预制朋党论》来打击朋党势力。一旦有人在外朝为太子党造势,弘时阿哥便结党是错,不结党也会引起皇上的猜忌,怎么着都得触到这个霉头。依着皇上如今对朋党的态度,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