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时③,胤禛的病情忽然恶化,腹部痛得全身抽搐起来,两个时辰前刚进了些流食的他又呕血出来。璇玑大惊。本来熬了五六个时辰不见他再吐血,璇玑便遵照御医的嘱咐给他喂下了些稀稀的面汤,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可如今看来,这次的来势更为凶猛。
胤禛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大限已到,便连忙召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重臣到病榻前。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捧皇上御笔亲书的密旨,命皇四子宝亲王为皇太子,继皇帝位。
转变了身份的弘曆随后传旨,命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辅政。
已经非常虚弱的胤禛听到弘曆有条不紊地按照他的旨意安排着诸事宜,不禁露出了一丝宽慰和放心的表情。他看了一眼一直握着他的手,跪在他床边的璇玑,无力地扯出一个笑,便命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他们两人。
“来,抱住我……我有话对你……讲……”胤禛捏了捏她的手,说道。
璇玑来不及脱鞋,跳上床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把胤禛的身体扶了起来,让他倚在自己的怀中。
“唉,你……又在哭……不是……我,不想履行,那,那个诺言……是,是老天不许……”
“我知道,我不怪你……”璇玑抱住胤禛,痛哭失声。
“咱们……跟人斗……跟天斗……最终,最终却没……斗过自己……”胤禛此时竟扯出一丝笑来。
璇玑抚去那些落在他脸上的泪,依然泣不成声。
“也……也好……我老了,会是你的拖累……这个破落的身子,自己看着都嫌弃……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不如重新,重新为人……那时,那时再相聚……好不好……”
璇玑哇地一声痛哭出来,只是死命地摇头,又拼命地点头。
“你,你会随……随我来么……”
“我会……我会……”
胤禛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可片刻后又睁开,道:“不行……你,你不要来……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着祖宗的……江山……”
没有听到璇玑的回答,胤禛抬起手抚了抚她贴在他额上泪涔涔的脸,请求道:“答应我……答应……好好活着……咱,咱们,还有小思梁……还有,弘昀……”
璇玑握起他那只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答……答应就好……若是,我能再活一次……你还会……回到我身边么?”
璇玑连忙回答:“会,会的……一定会……”
“枕,枕头下面……”胤禛虚虚地指了一下身后的枕头。
璇玑连忙腾出手把枕头掀开,发现下面压着一个小香囊。她抖了抖香囊,从里面掉出来一对制作精美的梅花形扭丝金耳坠。
“戴上它……我们的……信物……让我……来世……找到你……”
璇玑哽咽着取下耳上戴着的耳坠,换上了这两只。
胤禛看她戴上那对耳坠,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好……那我……我……等你……千万……千万别……丢下……我……”
璇玑眼睁睁看着胤禛慢慢阖上眼睛,感觉怀中的那个身体越来越沉重……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紧握着他左手的手,瞪大了眼睛,一任泪水冲刷下来……
她迟疑着,颤抖着,无声地哭泣着……
下意识地猛然松开那只手……
胤禛的手臂沉沉地落下,打在她的身上……
璇玑抱着胤禛,把头深深地埋向他的颈窝,一边无声地痛哭,一边低语念叨着:“我等你……等你……等你……”
……
弘曆在外面焦急地踱着步子,可仍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里面已经快一个时辰没有声响了。这个璇玑到底在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皇上若是已经殡天,她是必须给外面报个信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