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下明旨,诏抚远大将军回京。”
“好的——”
打发走了京城里的探子,等另一边的信使。
“都送到了?”
“是!陕西和四川的已经准备好人手,旨意一到就‘护送’十四爷进京。”
“好!”
她走在每个人的前面,先给李麟和年羹尧各自发了雍亲王的手书钧令,让他们在他的十四弟进京时“照应”——即使事不成,也算不得罪状;何况现在这钧令就是旨意!
他当皇帝了呢!
是被父亲与儿子的光芒所掩盖,且后世褒贬不一的雍正皇帝了。但起码在她这个“后世”的眼中,雍正皇帝没有干什么对不起国家人民的事情,他要对付的也就是国家花大钱养着的宗室、贵族和外戚。
满洲吃皇粮的人口也太多了,贬几个、降些薪金的也是节约国家支出。
把钱花在老百姓而不是贵族身上,多好啊!
宫廷里大概是真哭假哭、白花花的孝服一片吧!估计“他”也吃不好、睡不好的。但他现在是皇帝,宫廷中的所有人都围着他工作、伺候,士兵们也极自然地服从新主君。
他被严格地照料着,不会出差错。
有时想想,功成身退,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乔装上路,远远躲到云南或是西藏去呢?
而,如果现在不走,将来……可就没机会了。
一边胡思乱想、左右挣扎,一边等待汇总和传递各路消息,令她的作息完全打乱,结果是饿的时候就吃点,实在太困了就睡一两时辰,日夜全部颠倒。
穆铮消失了。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做这行的安全时间太久,人的警觉性和应有的谨慎也降了不少。老穆已经不像十年前那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是慌张、紧张与绝望之下,犯了很多做秘密差事的新手才可能犯的错。
不过她也只是远远盯着,看他会不会被其他人的人马盯上,从而给她自己和剩下的人带来麻烦——事实上,也不可能有比雍正皇帝更强大的势力了。
英雄美人……都怕迟暮啊!
“我也‘迟暮’了呀!”她从书桌旁清醒,才惊觉自己刚才居然毫无知觉地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瞌睡。
二十多岁时的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在紧张的时刻打瞌睡,哪怕五天五夜未合眼!而现在……是不是她安逸生活久了,太过笃定了,神经才松弛到这种地步?!
“老大,宫里派人来了。是旧府的聂公公。”
四野如今既神气又越发谨慎小心。他的身份不同了,入旗籍、升侍卫,前不久刚被提拔为圆明园的前庭侍卫领班之一,算是越级飞速往上攀的人物,拍马的人与暗中嫉恨的人同时大增。不小心的话,这脑袋搞不好就没了!可他只认准将他带入权力上层的桑玛,以及四王爷——现在的皇上,其他的一个也不结交。
“哦!我换个衣服。”
她懒得去思考,只倒了一杯添了玫瑰酒的泉水漱个口。其他的,就由上天来决定吧![2]
* * *
乾清宫是康熙帝起居主政的地方。整整六十年的治世,承载了几乎三代人的希望和人生:在满清的民族歧视和圈地放牧政策下活命的前明子民,到三藩作乱半壁江山渴望和平安稳生活的苟且居民,直到彻底服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手腕俱佳的君王……三代人……
第一回,桑玛自愿向权威低头。
康熙帝啊……
乾清宫在新帝正式登基之后显得更加清冷。可先朝的旧人们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会喘不过气来,因为记忆实在太多、太深刻。
“龙佳侍卫,皇上现在的起居跟理政都在养心殿呢。”
聂公公本来就是奉命领了这位男装、剽悍却漂亮的女人到乾清宫“踩踩”。呃,可是,什么叫“踩踩”呢?皇上说的话如今真的是越发地深奥难懂了。
桑玛拍拍绣工精致的马蹄袖——这衣服是聂公公专门带来给她的,当然最值钱的还是一块进出养心殿的牌牌,只不过别的人即使拿了这牌牌也进不来便是。
……
嗯,这宫廷虽然换了主人,但严谨端庄的格局摆设还是未变,甚至空气中仍然是多少年前她印象中的肃然。
她热爱木头跟的靴子胜过纳底的布鞋。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靴能令她有种行走在封建清朝的自信,而其他的花式鞋只是搭配衣服穿穿,平时很少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