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玛神志是清醒的。有的时候她很痛恨自己天生的好酒量:怎么喝也无法醉,只有更苦闷!
"咳……"留宿圆明园的十六阿哥颇为尴尬。四哥却因公务晚归,他一个人似乎有些对付不了。"你这几年到底在哪?"她的口音比过去更奇怪,有些南方又有些四川口音,真是让头摸不着头脑。
"在缅甸打仗。"桑玛诚实道,"可详细情形您两位也别问了。反正我现在能对着遍地死尸面不改色,也算本事一件。"
"你一个姑娘,去打仗?"
秋天的月夜,不冷不热,很适合园中花下温一壶酒。然后碎石小径上就来了这么一个说年轻不是太年轻、说老又绝对不老,说英俊比不上十六阿哥、说难看却要比大多数男人们都要端正的人物来。
这个人是未来的皇帝,且后世对他褒贬不一、争议绝大……
桑玛盯了来人一会才站起。这时后知后觉被十六阿哥灌多了,脚下虚软,脑袋发晕。
"桑玛见过四贝勒。"
不是她特别有礼貌或是喜欢拍马屁甚至胆小怕事。而是她一个没控制住平衡,最终还是决定单膝跪地的姿势比较稳当--也就是不会摔个难看的狗吃屎。
"头发长出来了?"
嘿!怎么见面第一句都问这个!
桑玛很干脆地将帽子一把抓下,"是!不然桑玛怎么结婚,不,成亲呢!"
"……好大的胆子。"四贝勒的语气里有着不容错过的怒气,"你是我旗下的奴才,居然瞒报成婚?!"
桑玛眨了半天的眼,狠吐了一口酒气,希望能喷到他脸上去。奴才?让她这个侍卫军官当奴才?找死啊!!
"呃,多罗贝勒,桑玛有点酒醉……不过什么时候成了……您旗下的奴才了?"
"桑玛,你已经从镶白旗抬到镶黄旗。而四阿哥正是掌管镶黄旗。"十六阿哥见势不妙立即插入,因为双方好像要打起来了--桑玛大概是大清朝唯一一个会干这种事的女孩子,虽说这样显得特别有精神……不得不小心啊!热闹要看,小命也是要保的。
"……什么旗子啊?"
桑玛看的全是鞭笞外族统治、抨击封建制度的文章,那什么旗子的早扔到八千里以外去了。唯一的印象是中看不中用的什么八旗兵,就是外国军队一打就完的那种。如今一动到脑子,头更晕了,不仅如此,看出来的人影也有三个,重重叠叠地还直摇晃。她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扳正自己头颅,
"……多罗贝勒大人,请您不要晃来晃去的,看着头晕……"刚才被人小鬼大的十六阿哥灌了多少烈酒啊?好像……?
"呵呵呵呵!"四贝勒笑开。刚见时,还以为是见到了一柄锐剑。可现在……是这半醉半醒的姑娘,很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巴儿狗--没有威胁力地狂吠着。即使朝堂上有诸多不快,他现在的心情也大好起来:你在缅甸,我管不着。在我这里,就跑不了。
就留着她做做乐子吧!
"四阿哥,这--"
"十六弟,放心,桑玛的事我会处理。前几天已经以年龄为由'放'出了宫,以后就先放我在城里的宅子,你见她也方便。"
"是!多谢四阿哥!"
老十六胤禄以前还会哥哥弟弟的叫一气,现在对每个兄弟都相当有礼、疏离……也就对他这个"四阿哥"稍微接近些,比方说将他很重视的"桑玛姑姑"相托付,却不想想那姑娘那样悍且警觉,还会被人欺负了去?
四贝勒胤禛心中这样想着。这年少的十六弟越来越谨慎,一步不敢出错的戒备模样实在让人想皱眉;而相较之下,与他的同母兄弟皇十四子胤祯,还有正当受宠有些脱缰了去的十三弟胤详……算了!
另一头的桑玛,也是第一回见到风头正健的十三阿哥。他刚跟随他的父亲南巡回来--四贝勒却没去--她就在想:是不是大家、包括十三阿哥在内,认为太子的后台索额图倒下后他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1]
"龙佳·桑玛?"十三阿哥打量着她。天生丽质的美人儿在皇城里不少,她的五官绝称不上顶尖,那那股子由内而外的神气活力,却是任何女子也没有的。
"是!桑玛见过十三阿哥!"桑玛还是男装,因为她是四贝勒旧府邸的……的什么的她也搞不十分清楚,反正可以简单地称作"门人"。但旗人的身份确实挺好用,这就够了。至于将来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她一点把握也无。早知道会跑未来的雍正帝这里来,她就钻门道考情报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