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您要不要到后厢的库房去看看?那里有零头布,好东西可全是便宜价儿!”当店老板的当然希望生意做成,不论多少都是肉头。
“行!”
“那要不要找个伙计陪您一块儿?”
“不用、不用,我自己挑了再跟您算!”
嘿!哪有挑货品的时候不用人一旁看着的!店老板稍微等了半会儿立刻让伙计看店,自己进去,防着别给多拿了货。
“龙姑娘,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
“我要立刻南下一段日子,这封信你看方便的时候交给王爷。”
“我的姑奶奶呦!您又怎么了?!”穆铮很想哭给她看。
“你急个什么!是戴先生有事,而王爷现在不方便。”
“戴先生?”关他什么事?
“对,我要去南方一趟。你放心,”桑玛拍着胸膛,“这里,装着千万的民生,所以我定会活着回来交差!”
她随手抽走一块粗布料子,又在他家牵羊了些吃的用的,简单打个包后转身就离开店铺,离开京城。
不再回头。
她是赶在关城门之前出的北京。
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自己讨厌的是京里中规中矩的格局,还有一成不变的人事……
“客人,要不要搭个车去通州?”
通州?运河渡口?也不错!她没骑马——不是忘了,是不想给追踪——当然要找其他的法子,难不成得靠两条腿走路?!
“好呀!”包裹里的东西还挺沉的!背着走会累。呵呵,出公差不等于要吃苦头呀!
单手一撑,跳上没有乘客的回程空马车,跟自家专程接送的马车似的。
提溜——驾——
真的不是她没心没肺没肠没肝,而是这几年来,惟有此刻是她最高兴轻松的时刻,虽然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大姑娘夜夜梦家乡,醒来不见爹娘面,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长城长,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躲在漏风的车厢里一路颠簸地居然还能唱情歌,大概天下就她一个了吧?哈哈哈哈!
“老伯,还有多远到啊!天都快大亮了!”跟他聊天不算累,那山西口音怪好听的。
“你这后生,一晚上不好好睡个觉,还唱娘娘腔的歌儿……我告诉你,前头就看见运河了!看到那船没有,那可是皇上爷爷叫那富庶江南送来的大米,哎呀,一定很香……”
娘娘腔?她本来就是女的呀!这身扮相就那么传神?!桑玛严重怀疑起自己的容貌来:男人有这样漂亮的吗?不,一定是这赶车的眼睛不好使唤!
“到了——”
一把制钱飞到粗糙、骨节分明的手中,老脸上满是笑容,没还价还多给了七文……嘿嘿。
“我说,姑娘,你还是穿裙子算了,不然在路上别给那些娘儿门给吞了!”
“……”他眼没花啊!桑玛摆摆手,给了一个给围脖遮去大半的笑容。
不好意思,不是我不乐意让你看我的脸,而是如果你看清楚了,你麻烦,我也麻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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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孝懿皇后佟佳氏病故。
[2] 根据学者所计算的摊丁入亩的效果:地数不足30亩的人丁摊丁后负担能明显减轻,而占地60亩以上的人丁则较大幅度地增加了负担,占地愈多,增加负担也愈多——也就是朴素的均贫富。
P.S.康熙是个不错的皇帝。雍正也是。
20 可英可华
天下——仅仅是中华皇帝治下的那个天下——很少有人不知道最漂亮的两个地方一个叫苏州、一个叫杭州,而去杭州的人、没有几个不会去看看千年洗脚水——西子湖的。
桑玛下船的时候是女装,不过到得西湖边的时候是破旧男大棉袄。
这一路上车船步交替、男女装混用,愣是走了十几天:可不是她要防谁,纯粹是职业使然,保命的本能作祟!
当然她已经无数次确定无人跟踪,心下既释然也凄然:没有人会惦记啊!这也是,年家的地位节节上升,其他几名旗下门人的品级也是差不多每两年就有一回升迁。要说没有任人唯亲这回事,那是天大的笑话:京里的人哪个不是死命地将亲信往要害的或是肥缺的职位派?真要靠一己之力去争取,说不定哪个大老爷一句话,又被有门路的给顶到八百里以外去了。古今中外,很多事情确实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