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仍有不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可能暗中便派人来暗杀她,就说她出了一身武功,也没学过旁的手艺,况她一届女流之辈,就算出去寻事情怕是也没人愿意收她。
越是担忧她便越是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在那天晚上,她如往常般侧卧着难以入睡,却忽然被人从后背抱住。她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正对上皇上尴尬的表情。
“你——”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只也这么看着他。
两人这么默默对视了半晌,皇上终于先是打破了这片沉默:“你生完孩子便留在宫中吧。”
南雪惊讶道:“你说什么?”
“留在宫中好吗?孩子我替你养,你就呆在这宫中,当做是陪我好吗?”皇上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手上残留的温热气息很快将她手中的寒凉给包裹住。
一点点的暖流至心底冒出,她眼中逐渐被雾气给取代。她知道,他不过是想补偿自己,可是,何必呢?毕竟他们谁都不欠谁,甚至到现在这个时候,该说欠的也不过是她欠他罢了。
南雪没有回头,只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哭腔暴露:“我是南疆的长公主。”
可是,再怎么地掩饰,那变调的声音与稍稍耸动的肩膀都难逃皇上的眼睛。
“我知道。”皇上淡淡地回道。
“若是被你的子民们知道,你会遗臭万年的。”
“我知道。”
“我不爱你。”
“我也知道。”
“你同样不爱我。”
皇上一顿,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可能慢慢便爱上了。”
她之所以叫南雪,是因为她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出生的。那天,宫中刚迎来了新的一位娘娘,父皇没来得及洞房,在听说皇后要生的时候,忙着都来不及换衣服,就冒着厚厚的大学朝皇后宫殿赶来。
说也是好笑,这是皇上最渴望来皇后宫中的时候,他在屋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之久。可在听说皇后所生的是女儿时,他甚至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便盛怒地拂袖离去了。
那天晚上,刚进宫的娘娘承欢,而她母后则在产后抱着她坐在凉亭中独自欣赏着单一且寒凉的夜色。
“娘娘,着凉了不好,以后容易落病根的,同我回去吧?”贴身丫鬟如是劝道。
皇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阿紫,你看,这雪多美啊?”
阿紫抬头看了眼夜色,只见成片成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地上仿佛铺满了厚厚的棉花,一片银装素裹,就好像置身于仙境一般。
阿紫思忖了会,嘟唇道:“奴婢觉得,还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看见的雪更美。”
皇后笑了笑,眼神透过一处梅林,不知聚焦在何处,似是在回忆着:“是啊,那时候的雪,是我在世上看见过最美的雪,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那么美的雪了。”
阿紫眼神一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劝道:“娘娘,你别伤心了,皇上只是太希望子嗣了,明天便是会来看你的。”
皇后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只道:“阿紫,你说,我给孩子取名叫南雪如何?”
阿紫点了点头:“娘娘应该和皇上商讨的。”
皇后却仿佛没听到阿紫所说一般,兀自笑着:“我觉得挺好的,就叫南雪吧,雪,多么纯净啊。”
雪,多好……
南疆王宫。
攻陷时。
偌大的皇后宫殿之中,空空荡荡的只剩下,站在窗旁欣赏梅林的皇后,她的眼神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喜怒哀乐。殿外厮杀尖叫的声音萦绕不绝,可她便仿佛丝毫未曾所闻般。
门咿呀一声开了,脚步声熟悉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皇后笑道:“皇上,如何在此刻还愿来臣妾的宫中?”
面容上尽显沧桑的皇上尽是也带着笑意,一步步地走向她,无奈道:“兔死狗烹,人也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究竟是谁?”
皇后轻轻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问道:“那皇上可曾知道了?”
“也许是吧,只可惜,懂得太迟了。”
“我还是懂得太早了。”
两人互相未看对方,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夫妻,并不是南疆的君主与一国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