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一个一个牢门地开,那些少女起初并不相信,直到看她不像开玩笑,欢喜起来。来到傅红生所在的牢房里,她看了眼那个唯一还算有些表情的少女。
见到卢天策的第一眼,这个女孩子就十分紧张,而且卢天策醒过来只和她说了话,说明两个人一定是认识的。燕雨想到他那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傅红生,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她将那些门打开后所有的女孩子都离开了,燕雨回到之前那个地方,卢天策还在。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燕雨忽然就哭了,“你怎么这么傻。“
十几年的人生里,燕雨只哭过两次,一次是爹娘惨死时,一次,便是现在。
卢天策站在那儿,两只眼睛一点儿都没有神。
束发的饰品已经弄丢,身上的衣着也全是血,白的都变成了红的。在那墙上的火把照映下,卢天策的整个脸上都是一片看不清楚的颜色。
燕雨心下隐隐作痛,这个少年应该是天下的明月,而不应该是这样子。她走过去,看着那双如日月般的眸子里此刻竟是深深的暗沉之色,忽然间伸手,啪地一声打在少年的脸上,“卢天策,你不欠任何人,何必抱歉。”
可是,少年的脸上却还是那种木偶一样的绝望,“我……我怕他们看到我以后会作呕。我害怕,我害怕我自己会失手,把他们像割草一样割下来,我害怕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停地发抖,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自己身上那种罪恶。
燕雨在一旁看着,心下一片隐痛。
这个少年如此干净,那个老头子如何忍心,就这样将他摧折。
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武功,他一个人独身闯进这里,哪怕在那么危险的境况下也面不改色。可是眼前的这个被鲜血染红的少年,竟然在哭泣。
燕雨很想告诉他,那些人全部都该死,他杀的全都是魔鬼。可是,她知道没有用的。卢天策并不是因为自己杀人而痛苦,他只是……害怕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而已。
这世上有些路,旁人是帮不了他的。聪明如他,只能够依靠自己走出去。只是燕雨不能确定,等他从这个山洞走出去以后,是否还会是曾经那个温暖干净如佛一般眼神清透的少年。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叹息两声,抬腿就要往外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那个少年忽然拉住了她,“燕雨,杀了我!”
哪怕是在发抖,哪怕是在哭,他还是拉住她,“杀了我吧,别把我放出去。”
那个老头子谋算的很好,也做的很好,把猎物放到他面前,让他去当屠夫。可是他告诉他,那些猎物都没有办法再反抗了,他是在对弱者做那种屠绝人性的事。
所以,他也在屠杀自己的人性。
卢天策隐隐有种绝望,倘若有一天他活下来了,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把鲜血和杀伐当作信仰的屠夫。
所以,杀了他,在他还算是个人的时候。
燕雨的身体晃了一下,没有动。
他以为她没有听清楚,“杀了我吧。这是最好,也是最终的归宿。”
他将自己埋在黑暗里,“杀了我吧!”
满是血腥气和尸体的地牢通道里,那句话像是魔鬼的低声嘶吼。燕雨的眼前一片花白花白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弃满了肮脏和血腥的夜,回到了那生生毁了她的那个晚上,”卢天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砍了那个男人的脑袋。“
头顶,少女燕雨的声音,像是自那个永无天日的无间地狱而来,“因为那个叫燕成淮的男人,他杀死自己的兄长,强奸自己的兄嫂,他甚至强奸了他刚刚成年的倒子。并且,是当着他们那年幼女的面。他……他把他们的幼女放在火上烤,他的兄嫂求他,所以,他糟蹋了她,甚至把他们那个长着漂亮皮相的儿子,也一并糟蹋了。”
“卢天策,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当初能够活下来,是用一家人的身体换来的。”
伤口一旦撕开,里面乎乎灌进去的风全部都刺骨地痛。
“不要跟我提人性。比起燕成淮,这世上的人,差不到哪里去。而你,凭什么拿自己和燕成淮那样的畜生相提并论。我等了十年才杀了他,你现在,要我也杀了你。卢天策,你觉得可能吗!你以为,你是魔鬼,可是……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