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位上稳稳端坐的正是杨清和的正室夫人姚芝兰,她捧着茶杯,轻轻的啜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老爷才不是命人来传话了,敬茶改到正午,到时老爷也会过来。”
“可是大姐,这不合规矩啊,这……,”四姨娘还想再说什么,在对上姚芝兰严厉的眼神后,慌忙闭了嘴。
姚芝兰面色沉稳,神情却已是严厉起来,“老爷定是因着早上要忙公务,是以改到正午来一起喝她敬的茶,你们不许在背后妄自揣测议论,她虽是新来的不懂些规矩,你们也要规劝带领着些,家和万事兴,不许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家里的和气。”
三位姨娘慌忙起身,恭声应了声,“是。”
嘴上恭敬,心里却个个撇嘴,暗骂姚芝兰虚伪作态,明明自己的面子已经被人踩在脚下当泥巴了,偏还要打肿了脸充个胖子,硬装大度沉着。
给正室敬茶(二)
既是到正午新人才来敬茶,三位姨娘又陪着姚芝兰说了几句话,也就先退了,待她们去得远了,姚芝兰这才“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碗在澄泥金砖的地上摔得粉碎,问银姑道,“老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银姑赶忙上前扶着姚芝兰,一边拍着她的身子一边轻声道,“听凤栖苑的婆子说,老爷确实是这样说,后来不知为什么缘故又改了口,命改在正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姚芝兰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夫妻这么多年,杨清和待她虽不算特别的好,却也从来都是极尊重她的,大事小事上,面上上向来都要给足她,这些年来她能压制住那三位姨娘,亦是杨清和不肯偏私偏宠的缘故,家中后院之事,向来都是以她为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对这位新人如此看重,从下聘到迎亲,竟都是以续弦正室的礼仪相待,难道说在他的心里,当自己已经死了么?
新人进门,被安排在杨清和最喜欢的院落――凤栖苑,还是银姑有心眼儿,往凤栖苑安排分派下人时,个个选的都是自己贴心贴肺的自己人,如此,凤栖苑一举一动,姚芝兰无不尽落眼中。
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竟比不得相识才几日的人,他,不但命人唤她夫人,甚至不想让新人给自己来敬茶!
“小姐别生气,想来老爷定是有他自己的主意,正午时分,外边的各位老爷以及咱家的少爷们都到齐了,那时她再来给您敬茶,岂不是更有面子,”银姑细声的安慰着姚芝兰,这么多年过来了,私下里,她依旧习惯叫姚芝兰小姐。
微合了眼,姚芝兰不再说话,然而心内却是澎湃如钱塘江六月的潮水,翻腾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看着姚芝兰,银姑暗自叹了口气,有了这样的一个人进来,杨府从此只怕再无宁日了!
日头逐渐的升高,隔着清晨的薄雾斜斜的挂在屋顶上,枯损的枝叶上,隐隐闪着霜冻的冷光,几只麻雀尚不知道严寒即将来临,犹自在枝头上兴高采烈的蹦跳着,偶尔,飞到地面上快活的觅食。
阳光暖暖的照进凤栖苑的屋子里,桌子上的龙凤花烛已经烧到见底,红艳艳的烛泪凝结在烛台上,分明是红色的坟墓,将新人的一生,毫不留情的埋了进去。内室绯色绡绫帐里,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凌乱不堪,尚残留着昨夜的旖旎暧昧,提醒着床上的人,她多么希望是在梦里发生的事,实实在在的真实。
苏洌儿早就醒了,她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眼角的泪如珍珠般的滴进大红鸳鸯枕里,昨夜的欢好,在冰梅迎春的作用下,她癫狂激烈的逢迎和索取,然而意乱情迷中,和她肢体相缠的人,却分明是那个小桥梨花下的清凉男子,他的气息那么的清凉无边,仿佛是幽深潭水里的月,引着她不停的深陷,深陷。
给正室敬茶(三)
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视为白璧般无暇的身子,终于,被那个秦寿给占有侵略了,是自己亲手送上的呵,从此,她和那个梨花下的清凉男子,已是天上地下,两重为人了。
梅姨一夜未眠,想着苏洌儿正经历的,她只觉得心如刀绞,泪水奔流中,她暗自向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祷告,企盼他们能保佑小姐早日大仇得报,从此脱离苦海,在世为人。
天一亮,她就赶紧起身去了新房,奈何杨清和吩咐了不许人进去打搅,纵然她是杨清和另眼相看的,然而杨清和不在,就有欺生的丫鬟婆子们借着老爷的话来弹压她,不许她进房看苏洌儿。如此,只到日上三竿了,屋子里隐约有了动静,她这才得已进去,不待别的丫鬟婆子们进来,她急转身,一下子就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