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一切,苏洌儿的眼里慢慢起了雾,一切终于结束了,她终于将压制在心里几年的恨意全都说了出来,看着杨家父子脸上的惊和痛,她直觉得又畅意又欢喜,仰首向天,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爹,娘,哥哥姐姐们,洌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
高台上,扬州府台已经站起身子,手捧着一本文书在念着什么,六个犯人身上的犯由牌也已被侩子手取下,杨家父子的脸上此时只剩了绝望,杨清和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洌儿,那里面像是有许多话,又分明已没有话。
“砰”一声,第三声追魂炮终于响了起来,苏洌儿猛然转身,死命的盯着杨家父子,这一刻,她只觉得心里空空如也,似喜更似麻木,随着高台上扬州知府手中的令箭随着一声“斩”落了地,侩子手手中的刀光“唰”的在苏洌儿的眼中闪过,只是一瞬间,血光飞起,“扑”的溅在了苏洌儿白素的衣裙上,她轻轻的低下头看着,这满身的飞红,分明就是那一年春天,扬州城外满天遍地的野桃花。
正文 杨浩天(一)
扬州城里这一年最轰动的事,就是杨府以神奇的速度而衰败破灭,对于这背地里可能存在的种种缘故,无异于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绝的谈资,其中最关注的,无非就是杨家三少爷的去向死活。
天气逐渐的寒冷,对于春巧这个自小就在苦水里泡大的人来说,铁猫儿胡同那间大院里的日子却算不得苦,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相对于杨府里面的紧致和压迫,却分明是现在的日子还自在些,她这样想。
炭盆里的炭虽然不是上好的银炭,取暖却是一样的好,她更在上面架了铁架子,有时吊着水在烧,有时里面就炖着些猪骨汤,自从老爷和二少爷全都死在二姨娘的眼前后,二姨娘大病一场,不几日就瘦成了骨头架子般的,麒儿也大了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汤全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正忙活着,就听院门处仿佛有响动,她定神听时,却又没有了动静,于是又去拨弄炭盆里的炭,然而那声音又起,她心里暗骂了一声,索性就放下铁钳子,起身出来看,打开院门时,就见有个身影一闪,不待她反映过来,就忽的进了院门,随即翻手就将门关上了。
春巧吓了一跳,才要喊时,就见这个人取下头上戴的斗篷,轻轻的一声,“是我。”
“啊,”春巧生生的咽下冲到嘴边的喝问,定神看时,就见来人胡子拉碴,一脸风采,她只觉得面熟,然而等她揉了揉眼仔细看时,顿时脱口惊叫起来,“三少爷……。”
“嘘,”杨浩天慌忙竖起手指要她小声,春巧又惊又喜,“三少爷,真的是你么,那个,快,进屋说。”
她极快的检查了院门是否插好,然后带着杨浩天来到屋内,二姨娘正蔫蔫儿的坐在炭盆边照管着麒儿,一见春巧带了个男人进来,她头也不抬,“怎么,大少爷死了才几个月,你就熬不住找其他男人了?”
春巧脸上一红,然而这段日子压来,她已经习惯了二姨娘的这些话,自从杨家父子死后,很快就有姚家的人过来接走了姚芝兰,二姨娘眼见死的死走的走,留下她一个却还要受制于春巧这个往年她从不拿正眼看的丫鬟出身的小姨娘,心里悲愤气恨之下,一腔悲怨全都被她发在了春巧的身上。
“二娘,您快仔细看看,这是谁,”说话间,春巧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气。
二姨娘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一眼,分明是石破天惊的,她尖声的叫了起来,“浩天,”自从杨家死的死,散的散以后,她再没有今天看杨浩宇这样顺眼过。
拉着杨浩天的手,二姨娘热泪交流,“浩天,你回来晚了,你爹和你的哥哥们,他们全都……,”说到这里,她又分明觉得不对,“浩天,你怎么逃出来的,你怎么回来了,官府在到处找你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
她一连串的问话,里面有关心和急切,有疑惑更有感慨,杨浩天语气立时便哽咽了,他反手握住二姨娘的手,“二娘,我们坐下来说吧。”
二姨娘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看见了亲人般的,前所未有的听话和温顺,让杨浩宇坐在炭火边上,转头看见小小的麒儿,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将麒儿抱到杨浩天的跟前,哽咽了道,“麒儿,快叫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