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波余光里,苏洌儿的眼前血红一片,仇人却就在自己的枕畔香甜酣睡,她再怎么柔肠百转,此情此景亦逼得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微转头冷冷的看着枕边人,苏洌儿暗骂自己不孝,才软下去的心肠在瞬间硬如千年磐石,然而,眼边到底还是冷泪泉涌,一颗一颗,无声的滑落。
为了让自己不再犹豫,她逼着自己去面对,每晚的家宴她都准时到达,虽然只是静静的坐在杨清和的身边,然而眼波流转间,已经传了万种的风情,她刻意的要让他看见她和他父亲之间的浓情蜜意,她刻意的要将他和自己之间那根无形的丝剪断。
可是每次晚宴,每次都不见他,她竟然有些失落,像是一个蹩脚的戏子努力的排了一场戏,出演时观众却压根没有来,她一个人可笑的咿咿呀呀的忙了许久,却是枉费思量。
雪夜伤(五)
她终于无力,除了每天早晨去前厅给姚芝兰请个安外,她向杨清和借口不喜人多烦累,不再参加晚上的家宴,终日只将自己闷在凤栖苑里,画画,弹琴,看书,发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杨清和对她的眷恋越来越深,那四房主子对她的怨愤也越来越浓,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她森冷的笑,时机――差不多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她差不多就要忘记这个府里还有这个人的时候,他竟然来了,他直接闯进她住的屋子里来,他直接站到她的面前来,他们,从来没有离得这样近过呵!
杨浩天的眼神如火,死死的盯在苏洌儿的脸,他的眼里满是疑惑和悲愤,像是有漫山漫海的话要说要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会儿,梅姨终于回过神来,她分明是用扑的,冲了过来一下子横在了两人之间,她仿佛是护犊的兽,眼里满满全是戒备和警惕,想来是太紧张的缘故,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微微的沙哑了,“你,你想干什么……?”
两人像是被她的话给惊醒了般,各自这才全都回了神,杨浩天一拨梅姨,冷冷喝了一句,“闪开。”
“不,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梅姨也已经认出了这位乃是杨府里最尊贵的三公子,只是她不明白,这会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狼狈?又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危险复杂,宛如发了怒的魔鬼,却又受伤如无辜的婴儿,他,怎么会这样?
她是知道他的,他的良宵引吹得那样好,生生的勾走了小姐的魂儿。
当她发现他竟然正是杨贼的三公子时,那份震惊实不在苏洌儿之下,然而她很快的冷静下来,每日里仔细观察留意着苏洌儿的情绪,但凡有一点不对,就赶紧拿话旁敲侧击的警示了,力求不让苏洌儿陷入迷境里。
看着小姐无人处一天比一天黯然,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般的疼,她只是自己这样做实在太过残忍,然而不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她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开了弓的箭已经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呵!
时间一天天的过,然而自从那日在凤栖苑的门口露了一次脸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苏洌儿也逐渐的平静,梅姨紧绷着的心慢慢的松缓了下来,看来他们彼此都已经死心了,她这样想。
她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又来,还是这样的时候,还是这样的方式,径直的,闯进了小姐住的内室里来,天呀,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只怕要功亏一篑,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咽泪装欢(一)
而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人知道杨浩天竟然进了小姨娘的内室,风化清誉之类的事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那杨贼定是要查问个究竟的,到时杨浩天一旦说出扬州城外四方庵的事,杨清和只有稍稍一查,就会知道苏洌儿的身份,那时……?
越想梅姨的脸越白,可是她的话分明无半点震慑,杨浩天的嘴角扯动,森冷的笑,“喊人,哈哈哈……,你请随便,”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将梅姨一把拉到边上,他的目光带着逼人的气势,自始至终都只留在苏洌儿的脸上。
梅姨不明所以,见他这样无礼,而小姐分明是被惊着了,竟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顿时激起了她心里的火气,她当然不会真的大声叫人,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发怒。
才冷了脸要再过来时,就听杨浩天嘶哑着嗓子低声问,“为什么?”
只是这一句,苏洌儿就如山崩地裂的崩溃了,她像是终于从震惊中被惊醒,又像是更糊涂了,脑子里分明还没有反应出什么,眼里就有滚热的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哗的就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