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禩转身回屋,攥住小凡,满脸的震惊,嘶哑着声音:“你把话说清楚。” 终于,隐秘的伤口被血淋淋的撕开,小凡努力用平淡的语调叙述了那一年的幽闭岁月,听在允禩耳中却如惊涛骇浪,愤怒、仇恨、悔恨、心疼、不舍···各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紧紧抱住她,允禩在她耳边用痛楚的声音说:“对不起,小凡,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你放心,我一定会报仇的。”小凡感觉有滚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身上,他哭了,以往再被雍正羞辱也没见他掉一滴泪,却为了她和孩子落下了。小凡感觉到这男人深切的哀恸,止不住也泪如雨下,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胸腔中曾死去的部分又开始复活了。
小凡不愿报仇,强权让她吃了许多苦,她憎恶那些擅弄权术的上位者,但她被命运吓怕了,知道自身的渺小,所以只想远离那些权力争斗,想要平静的生活。她劝允禩:“不要报仇,弘历不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吗?你只要想他忙半天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允禩万般不甘心:“他害我们一家分散三地,一别就是十几年,此生也不知能不能相认,叫我怎么忍下这口气?”小凡叹息:“事已至此,再争有何益处,难道告诉他弘历的身世,好让他斩草除根吗?弘历自有他的造化,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远远看他幸福就好,何必计较名分?”允禩想到严酷的现实,如果自己有所动作,也动摇不了雍正的地位,只会损伤大清根基,徒然害了弘历,那个无缘的儿子。罢,罢,罢,时不予我,奈何,奈何,从此后只看他为人作嫁吧。
自此,允禩不再提报仇的事,然而虏妻夺子之恨终难平,在雍正与其子弘时之间造出嫌隙,让他们骨肉相忌,最后弘时被雍正处死。
自允禩知道小凡离开的真相后,他更怜惜小凡,不肯再让她缩回那壳里,在政治上他已完全灰心,将全部的热情投注到小凡身上。小凡躲进神佛那虚妄的世界,企图找回平静,却发现宗教从来没给过自己真正的平静,自己以前无波无澜只是以为心死了,当他挟着熊熊情火靠近时,自己又燃烧了,夏花秋叶重新又有了颜色。
中年人的恋爱如同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相守在一起,细述别后的各种悲欢,互慰伤痛。他们都曾经被伤害,都经历过生死剧变,知道生命的无常,如今这飘摇的小世界也不知能存在多久,本着已到尽头的心,抛开顾忌和忧虑,竟迸发出比年轻时还要绚烂的热情。
然而小凡不能无视嫣翠的存在,允禩艰难的岁月与她扶持而过,虽然没有爱情,也有份相濡以沫的亲情,所以小凡忍着心中的嫉妒,劝允禩要对她好一点,他们夫妻的缘分也就一年多了。允禩对嫣翠也有愧疚,自己得意时不曾在意她,夫妻和睦时正是自己失意时,而且自己的心从没放在她身上过,想起来自己亏欠她良多,带着补偿的心理,对她加倍温柔,只是不再同寝。又心疼小凡的退让,直把颗心掰成两半,才发现齐人之福不是每个人都能享的。
到秋末,小凡变得恹恹的,不思饮食,清减许多。请来大夫一诊脉,却是怀孕了。之前小凡因思虑过重,周期紊乱,所以没有觉察,知道后很高兴,曾经空虚的怀抱终于又可填满了。而允禩则欣喜若狂,他一直以为小凡和自己差不多大,虽然看起来年轻也以为是修行的缘故,以为此生再抱不到他们的孩子,谁知还有这个惊喜,当即重赏了那大夫。过后又忧虑小凡年纪太大,不知会否有危险。
小凡见他忧虑过深,这才把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他,然后抱怨说:“看我多倒霉,第一次来找个哥哥,第二次配个叔叔,第三次竟是个爹爹了,真是每况愈下啊。”允禩震惊于小凡所言:“你真的来自300年后?”小凡点头,允禩问了许多关于未来的事,那是个他难以想象的瑰丽世界,允禩神往不已,忽然醒悟,着急的拥住小凡:“你们那儿那么好,你会不会又回去?”小凡摇头,想起父母心中怅然,允禩见她摇头安心许多,看她神色知她想念亲人,拥紧了她,柔声道:“从今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叔叔、爹爹,我会把他们的份一块爱上。”
以后允禩不可避免问到大清的未来和自己的结局,小凡原不想让他太早知道,徒增烦恼,但既已问起,也就不隐瞒,一一告诉他。允禩听后神色黯淡,小凡安慰他:“人只活百年,后世的事留待后世去操心吧,我们把握当下就好,傅廉已经在布置了,我们一定有办法逃过此劫的。”允禩才知傅廉前些日子的一些动作出于她的授意,不禁抱住她:“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