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_作者:楚湘云(201)

2018-07-27 楚湘云 清穿

  “我那时默默无闻,她呆的那些地方,并不是我轻易能去的,但时常会听见底下人说起宝珠格格如何如何,对她的事并不陌生。

  “那日,九弟拉我去御花园玩耍,远远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走到近前见她一身红衣,陪着皇阿玛和宜妃在千秋亭里坐着说话。我和九弟请过安,只能规规矩矩垂首站在一旁,听着她同皇阿玛有说有笑,妙语连珠。

  “从那以后,又见了几次,她总是明艳风光,对我至多不过是敷衍一句‘八阿哥吉祥’,眼里又何尝真有我这个不受重视的皇阿哥。直到我封了爵,前来奉承巴结的人多了,她对我才有了一点真心的笑意。

  “那年秋猎,她急躁莽撞,与大队人马走失,又被一只野猪惊了马,摔倒在地,恰好我策马经过,听见声音,两箭射死野猪,将她救回营地。回宫以后,皇阿玛就把我叫去,说明尚额附来提过亲,问我的心意。我欣喜若狂,一口答应。那些年,若问我女孩儿的名字,我知道的也只有宝珠这么一个,她容貌又美,身份又高,就是太子妃,论门第也还比不上她。我当时年少无知,只当自己终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就连这样一颗夺目的明珠也要归我所有。

  “我欢欢喜喜地把婚事告诉额娘,谁知额娘一听就急了,说我别的事她都可以不管,唯独婚事不可马虎,说要共渡一生的人,容貌出身都不要紧,唯独性情要好,还说我不会与人争执,宝珠却是骄横霸道惯了的,齐大非藕。额娘当时就要拉着我去找皇阿玛,把这门亲事退了,说我丢爵也罢,她挨一顿责骂也罢,这门亲事断断要不得。

  “我哪里肯听,唯一一次与额娘争吵。我看不上那些唯唯诺诺,索然无味的女人,看不起那些表面上贤德淑静,暗地里勾心斗角,口蜜腹剑的女人。论人才论学识论品行论身份,我哪一点高攀了宝珠?这门亲事不知会羡煞多少旁人,我又为何要冒险推掉?额娘拿我无法,叹了几口气,说了声冤孽,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额娘身边早年是个叫碧蕊的宫女,仔细周到,与额娘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大概是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对额娘和我好的人。我和额娘难得能见面,多亏她求了她的姨母,九弟的奶娘,常来探望我,为我们递些消息和东西。我和九弟自小亲近,也是因为这个。碧蕊出宫之前,又将她妹妹碧萼荐给了额娘。

  “她们的父亲死后,碧萼的哥哥也死了,嫂子改嫁,母亲带着一个病弱的妹妹和两个年幼的侄子,生活无着。额娘对我提了一下,我刚建府,正缺个可靠的人管家,就把他们接进府里,本是想报答碧蕊的忠心,谁知却害了他们。

  “我搬进新建的府邸,准备婚事,堵了一口气,定要让额娘看到我夫妻和睦,无限风光,不想,成亲不过几日,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我第一次带着她进宫请安,她在惠妃那里谈笑风生,到了额娘那里一言不发,刚坐下就找借口要走。从那以后,直到额娘晋了嫔,她一次也没有去给额娘请安。

  “她看碧蕊碧萼的娘不顺眼,百般挑错。我心知不妙,想要另找地方安置他们,却一时没顾上,随后,我随皇阿玛去江南,临行前,低声下气地求她包涵那母女祖孙四人,一切等我回来再做道理。她满口答应,谁知我走后,他家一个孙子玩闹时无心撞了她一下,她就叫打板子。祖母护孙心切,不合在言语上得罪了她,她一转眼捏了个错,诬陷她女儿偷东西,命人将他们一家撵出府去。她母亲替我管了小半年家,也得罪了一些人,趁机落井下石,借机扣了他们的值钱东西,竟让他们流落到大街上。

  “碧蕊随丈夫去了陕西,京城里虽有几个亲戚,听说他们是被八爷府赶出来的,也不敢收留。他们好容易在城外找到一个落脚地方,碧蕊的母亲羞愤交加,一气之下病倒了。她妹妹体弱多病,一向极少出门,却不得不为母亲的医药四处奔走,竟遭了歹人毒手。九弟得了消息,好容易派人找到他们,她妹妹已经含愤自尽。

  “我回京时,她母亲已是奄奄一息,我承诺她照料她的两个孙子,她已经口不能言,却连连摇头,满眼惊惧,待我说清找人收养她孙子,不会让他们进我的府门,方才放心地合上眼。

  “额娘得知消息,二话没说,关上门就对着碧萼跪了下去。我——”

  他说到此处,竟是浑身颤抖,可以想象当日的震惊愤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