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搞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女人怎么可能搞错这种事?发昏的不是你,是他。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孩子。你相信我!那个人诡计多端,疑心最重,对谁也不放心。他那般对你,正说明孩子还好好活着,他怕你知情后,忍不住要去找。”
寒水伏在姐姐怀中,啜泣着,只觉得身上心上压了几年的大石,逼得她快要疯狂的沉重和不知所措,被姐姐几句话轻轻拨开。她没有发疯,她确实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就象她当初希望的那样,平凡安宁地活着。将来的某一天,她会见到,亲眼见到。即使不能听孩子唤一声娘,知道他好好活着,已经足够。
平静下来,寒水又想到一件事:“姐,你怎么知道的?是芸芷——”事关重大,一旦败露,牵扯进来的人都会粉身碎骨。那人极为小心。她产后立刻被喂了半碗参汤,随后人事不知,醒来,孩子和接生婆都不见了,出了月子没几天,服侍她的丫头婆子全都焕上了生脸,连园丁杂役都换了人。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芸芷的安全,给他送了封信,拿自己拿整件事要挟他,不许他对芸芷下手。虽然很需要帮助和安慰,她没有告诉姐姐,怕她担心,也怕路途迢迢,在路上出了岔子,走漏风声。
楚言了解她的担心:“芸芷只告诉了靖夷,靖夷给我送了封信。别担心,他托的洋人,从印度绕了一圈送到我手里。靖夷很仔细,包里放了几封信,用火漆封印,混在账册和票据里。那些人没有动,就算翻开,也看不懂。其他,再没人知道。那个人,哎,真不值得你这般!”靖夷和芸芷都不是多嘴多事的人。他们没说,可她猜九阿哥为着保密,一定对他们做了什么,靖夷想来想去,不放心,才那么绕个大圈子告诉她,示意她设法保护寒水。她倒不担心寒水的安危,不管对寒水还有情无情,寒水在皇上阿哥们那里在佟家都是挂着号的,九阿哥不会轻举妄动。她担心的是嬷嬷他们,那天不过放了句狠话,他心虚,竟自动招了!当真可恶!
事到如今,寒水也理不清对那个人是什么想法。借姐姐之力,她没让他关住。她知道他财大气粗,势力大,霸道,风流,算不得好人,在那以前对她却很迁就。那些风风雨雨的日子,他来得少了,来了也不说什么,更绝口不提朝中的事他们兄弟的事。她担心,偶然问一句,他恼了,不许她打听,叫她别管那些。她是不管,却不能不听不看不想。
他封了贝勒,却没多少喜气。表面上风浪平静下来,她想起姐姐说过的话。姐姐只说过那么一次,后来再没提过,可她知道,那是姐姐要告诉她的最要紧的话。她知道迟早会有一场灾难,他不是掀起风浪的一只手,也是注定被卷进去的一个。
让人郁闷的冬天过去,她的心情刚刚被明媚的阳光晒得好一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虽然她不住在九贝勒府,不用与她的一群妻妾争风吃醋,虽然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说她不是九贝勒的妾,是唐九的妻,这个孩子却是实打实的皇上的孙子。如果是男孩,会不会早晚被卷进哪一次风暴?如果是女孩,会不会早晚被嫁到蒙古,死在塞外?有了孩子,她是乖乖搬进贝勒府,还是听任他把孩子抱回去交给嫡福晋抚养?
例行去云想衣裳看看,见到秀娥。早燕收养的小瓶子两年前被接了回来,跟着秀娥,依恋地偎在秀娥身边。秀娥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时探头看看小瓶子画的画,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替她擦去脸上的墨迹。突然间,她发现了那个秘密。
秀娥没有瞒她。那个男人的家势已经完全败了,秀娥的顾忌少了很多。听着秀娥的故事,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与他商量。他沉吟很久,居然答应了,只要她一切听他安排。她也答应了。
他让她设法请芸芷回京。怀胎十月,她需要大夫,不能用太医,也不能随便找上一个,她需要芸芷的医术。生意上,芸芷也可以替她出面,不至于引人注意。她只说身体不好,有些顶不住,芸芷就毫不犹豫地放下汉口的一切,回京来,任劳任怨地照顾了她半年。
她快生了,他又劝她停一段生意,放芸芷回家过年,还主动提出让人送芸芷回汉口。总算她还有一丝头脑,知道这人不会平白起善心,暗地里托人送了封信要靖夷来接。没有血缘,连亲戚也算不上,芸芷却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姐姐以外,唯一的姐妹,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洛珠嬷嬷一家,是姐姐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她不能让他们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