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的妥协和温柔很可怕。可怕到这一刻我几乎想放弃所有陪伴在他身边,宁愿赌这一生,他爱我,赌这一生,我不会后悔为他留下来。
我可以在那一刻,狠心的,甚至突兀的去伤害他,却不可以在这一刻推开他,即便只需要一点点的力气。那一次,我也受伤了。再也没力气,去伤害他,然后任其再次反噬自己。可若就这样去抗下一个一生一世的重诺,我也作不到,我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抛弃家人,抛弃我理应所在的时空,留在这里,我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去赌,当我年华老去时,我仍会是他唯一的爱,能够肯定,当他开始后半生痛苦的囚禁时,我能吃得了苦,坚定的陪在他身边,一直,一直……
我没有那样的勇气,不敢去走那一步,心终究是退缩了,唯有对他说:“对不起……”
他的气息依旧吹拂在我耳畔,“算了,我早已没有怪你。”我知道他误解了我说的对不起,我的对不起指的是不能和他在一起,而他以为我是在为那日我对他的伤害而道歉,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他没有信心,我对自己更没有信心。即便我喜欢他,我也不可能为他放弃我自己的一切。我做不到。
此时,帐外忽然有一女声响起:“十阿哥在吗?我主子海蓝公主求见。”
那一句清晰的女音,猛然敲碎我的茫然,我慌乱离开他的怀抱,左看右看的想找个躲避的地方,后抬眼看向十阿哥求助,却看到他正审视的看着我的慌乱,看向帐内的一侧,我毫不犹豫的躲了过去。
我跑过去,看到一方矮桌,桌上,地上散落很多纸张,我顾不得许多,矮下身子躲在了矮桌的后面。心下一阵慌乱,我不能被海蓝公主看见我在十阿哥帐内,孤男寡女,虽然是白天,但免不了会生出很多事端,我毕竟是心虚的。
他掀开帐帘出去的那一刻,刺眼的光线从矮桌低下透过来,帐篷内一霎那全部被照亮了,也照亮了我脚下的纸张,那上面反反复复的字迹赫然进入我眼底,震得我心惊胆战,天崩地裂。
矮桌上,矮桌下,到处凌乱地散布这许多纸张,所有的纸上都写着“盟盟”二字,到处都是那个字,到处都是,我抓起一张纸来,颤抖的看着,直到光线消失,我似乎依旧能清晰的看到那上面的字,那些字都不是工整的,歪歪斜斜,横着竖着,显见写它的人心里是多么的烦乱。甚至有些纸张似被水浸湿过,甚至带着刺鼻的酒味褶皱的。我在地上摸索着,一张一张的摸索着,竟说不出的痛苦,忽然,这一刻,心里控制不住的疯狂咆哮着要留在他身边,放弃一切。
握着满手的纸张,我无力的靠坐在矮桌旁,思绪混乱,耳边无意识的听到帐外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的任由泪水狂奔而下。
“十阿哥,我父王命我来请你参加我部族为我们准备的夜宴,顺便讨论一下十日后,你和我……你和我的大婚之事。”海蓝公主娇羞的声音。
“知道了。”
“这是……这是我为你作的腰带……”
“……”
“要我等你一起去吗?”
“不必了。”
“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又是刺眼的光亮照入,随着帐帘的垂落而消失。我靠在矮桌旁,无力回头,只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直到他也坐下来,气息包围我,我迷茫的抬起双眼,看不清他的脸庞,抬手把紧紧抓在手里的一堆纸张放在我俩之间,他亦抓住了那些纸张,想从我手中扯掉,可我紧紧的抓住,就是不放,挣扯间,我泪流满面,他渐渐放开了手,手指摸上了我的脸颊边,一点一点的摸掉我脸上的泪水,时间缓慢流逝,直到,我哽咽着,哑声问道:“我要留在你身边,还来得急吗?”
他的手指停在我脸颊边,微微的颤抖,泪水迷朦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无声,让我想笑。我低下头,低声笑了起来,我挥挥手,放开了那些抓紧的纸张,纸张纷纷掉落在我俩之间,他却低下头去,伸指碰触那些纸张,我呵呵的笑着,笑自己刚刚所说的话,笑自己的天真。呵呵,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无知、自私才害得我们走到今时今日,我又有什么理由说还要留在他身边,那是多么的无耻,我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很无耻。尤其是刚刚那句话,由我说出口,真的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