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变幻太快,素纨和十三都莫名其妙地瞪着我,吐了吐舌头,说:“没什么啦,逛御花园的时候不小心跟人家撞上了,你们不说我还不觉疼呢!”我可不想把事情搞大!
十三先一愣,又一脸哭笑不得:“你可真行!逛个御花园都能把下巴逛青了,真是紫禁城一绝啊!”
“过奖过奖!”朝他翻翻白眼,不再理他,今天我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再锦上添花了。
晚上,伺候胤衸睡下,回到自己的小屋,素纨轻轻问我:“今儿你那下巴到底是怎么弄的?再怎么撞也不会撞成这样啊,难不成你走路下巴就冲前头?我瞧着十三爷也不怎么相信呢!”是啊,我也知道那个借口很烂,可当时看十三的样子还以为就此过关了呢,可现在看来连素纨也不相信,我不由一阵沮丧。想了想,将事情原原本本跟素纨说了。
她惊呼一声:“你得罪了十阿哥?惨了惨了,这十阿哥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上回一个小太监倒茶,略烫了些,硬说是成心要害他,把这小太监打得一个多月起不了床呢!虽说这回四阿哥碰上了,可下回再遇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听着素纨的话,我心里忐忐忑忑的,不管怎么说,那草包是个阿哥,要找我一个小宫女的麻烦那真是举手之劳,只能自求多福了。我更担心十三要是知道了,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到那时他受罚不说,我也没好下场。
毕竟这是个习惯将所有责任推在女人头上的年代,眼前就有——吴三桂卖国求荣,偏偏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倒是落了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美名。可陈圆圆呢?男人们争天下跟她有什么相干?偏偏那干嚼舌头的说什么“红颜祸水”、“红颜祸国”。同理,如果儿子们闹家务是为国事、政见不同,康熙尚且能够接受的话,那么如果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的话,就必定是康熙所不能容忍的。岂独是康熙,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容许这个“祸水”的存在!
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就觉浑身不得劲。素纨起身后见我脸白如纸,上来一摸,只觉冰冷黏湿,竟是摸到一手的冷汗。她吓了一跳,说:“你躺着别动,我替你跟嬷嬷告个假,回头请太医瞧瞧就是了。”我勉强笑笑:“这是老毛病了,天儿一冷就这样,你只叫人去茶房弄一碗浓浓的红糖姜茶就是了,不必惊动太医了。”素纨点点头,给我掖好被角,又忙忙地叫个打杂的小太监给我灌了热热的汤婆子来,才匆匆走了。
蜷在被中,将汤婆子抱在腹部暖着,又喝了姜汤,只觉四肢百骸都 暖了起来,只小腹那一团冰冷石头似的顽固。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厉害过,大概是天气实在太冷,不由暗暗诅咒这该死的鬼地方,一边抱着汤婆子默默熬着。
一会儿,何嬷嬷来了,见我的样子猜到了八九分,回身叫小太监跑着去请太医,又让人给我多加一条被子盖上。一时胡太医诊治后,说是肝郁气滞,气血两虚,受了寒,又一时忧思萦怀,以致旧疾来势汹汹,要静养几日,好好调养。
于是我成了景阳宫头号大米虫。
系铃
不知道是那时候的中医的确比现在强,还是太医的医术确实非同凡响,在床上躺了几天,灌了几天胡太医开的药,肚子不痛了,我就起床开始当值了。
何嬷嬷本不让我就当值的,可拗不过我,只能嘱咐别让我累着,还直说我懂事、勤快。她哪里知道,我是一个人呆在屋里实在是闷死了,才静极思动的。胤衸倒是高兴得很,又有人给他讲故事了。那天,胤衸习字的时候,何嬷嬷让我回屋喝药,就便歇歇,等晚膳过后再去给胤衸讲故事,哄着他睡觉。
回到屋里,就见十三笑嘻嘻地坐在我床上看我正绣了一半的手帕,见我进门也不理他,顾自喝药,就放下手里的帕子,近前说:“你这人还真是,客人来半天,你也不给倒杯茶,还说人家小气巴拉呢!”哼,原来那天他还是听见了,在这儿等着我呢!笑着转脸道:“要喝茶容易,上十八阿哥屋里,想喝什么样的好茶都是现成的。咱们奴才屋里,可哪有好的呢?”
见他气急败坏的,还想再逗他几句,却一眼瞧见他右边额角近发处有一块小小的血印子。心中一紧,便伸手拉他到亮处,随手拿起一块干净帕子蘸了水,轻轻擦着,口中问道:“这是跟谁动手了?也不知叫太医瞧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