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才发现还不如继续当差,起码手中有事,心中要时时打迭小心,日子也就挨过去了,可现在没有什么分散我的注意力,满脑子就是十三,我快要疯了。呆呆地坐着看窗外的雨丝,那年也是下雨天,十三到景阳宫来串门,后来就来得越来越勤。以前的种种纷至沓来,抢走我帕子的十三,失神憔悴的十三,飞扬佻脱的十三,遇刺受伤的十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一声轻咳打断了我的思绪,十四默默站在窗前,眼里有深深地痛惜。我回过神来才觉得脸上凉凉的,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腮,抬手擦擦泪,强笑着给十四行礼,心里诧异他这时候来会有什么事。陷害十三的不是太子就是八爷党这几位,他到底知道多少,或者参与多少,心里的疑惑重重,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站在一边等他开口。
“十三哥出事后,我去求过皇阿玛。”他突然开口,又摇摇头,“可是没有成功。”
我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接着说:“刚出事那会儿,额娘也伤心得了不得,这几日略好一些儿。昨儿我去见了额娘,求额娘在皇阿玛跟前替十三哥说话。”他停下看看我,又说:“额娘说,十三哥不是她生的,所以她比较好说话,出事后几日就跟皇上求情了。皇上说,他明白十三哥是好皇子,还说这是为了十三哥好。”
为了十三好?圈禁,这是宗室除了死之外最大的刑罚了,居然是为了十三好?!按说这话应该不会是敷衍德妃的,如果老康真的一心惩治十三,也不需要对德妃有什么交代,后宫是不许干政的,可以堂而皇之地堵住德妃的口。老康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头绪都理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十四。
十四见我这样子,微微叹息一声,说:“你和十三哥的事我知道,我怕你着急,赶着来告诉你一声,皇阿玛既这么说,十三哥那里我会让人看顾,不会吃什么苦,你只管放心。倒是你自己,听说天天神不守舍的,留神着些儿,别出什么岔子。”说完,点点头转身就走。
夜来睡在床上,我大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这些皇帝皇子们的智商实在是高,要知道人家运筹帷幄,赌的不是几个小钱,而是江山社稷,是君临天下的重注!能有资格参与这样角逐的,自然决非庸手,象我这样的怎么猜得透他们的心思呢?即便是父子兄弟之间都是小心翼翼地相互提防,曲里拐弯地斗心眼,不敢全然信赖的。
正胡思乱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有人胆敢冒充十三的笔迹伪造手令,将“从逆”的帽子扣在他头上,那么十三的处境确实是十分危险,即便这次加害不成,也会有下次,到了下次,十三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现在康熙将他圈禁起来,十三没了跟外界接触的机会,想要加害他自然也不是这么容易的。就算将来康熙百年后登基的是十三的政敌,也无法不遵从康熙生前下的旨令,那么十三的性命最起码是保住了。更何况内务府是四爷管事的,四爷定然会派可靠的人去当这个差的。看样子康熙倒真的是出于保全十三的目的,只是身为九五至尊,要保全一个儿子,居然还要用这样无奈的手段,想来心中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通了这些,心中自然还是痛惜十三,可毕竟是放下了心,竟好好地睡了一觉,早晨起来是倒是神清气爽的。梳洗完毕就看见李德全来传我,微微地笑着,说:“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湘吟姑娘,皇上叫见呢。”奇怪,不是说让我歇几天吗?怎么这时候叫见?
心里尽管疑惑,还是飞快地整理一下仪容跟在李德全后面。在东暖阁门口看见十四也正要进去,想来是去请安的,想起昨天他好意告诉我那些,向他行了个礼。李德全打起帘子,我跟在十四身后进去。康熙正埋头写着什么,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听十四和我叩头请安,手中不停笔,口中说:“起来吧。”
一会儿,他写完了,抬起头来看看十四,倒是慈祥得很,又转眼打量我片刻,笑呵呵开口:“快过年了,今年出了些事,宫里头瞧着没点喜兴样儿,过年也没什么兴头。这几年你也出息不少,湘吟丫头也是个顶尖儿的,你们平日相与得也好,朕就把她指给你做侧福晋。挑个好日子就把喜事办了,宫里也多点喜气。”
听到一半我的心就往下沉,这话头太熟悉了,我几乎就能猜出下面他要说什么。可是我要怎么办呢?要是不遵从就是抗旨啊,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到时候不光我要送命,连真正的湘吟一家也要受牵连,这我又于心何忍?!转脸看看十四,他也是一脸震惊,显然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