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四爷的房里通宵亮着灯,文若也在房里伺候,听得四爷跟十三爷商量道:“那帐册子我粗粗看了,竟比我想象中还糟糕许多!朝廷的银子,真正用到治河上面的,十成中不到三成!”十三道:“贪官污吏,如同驻堤之蝼虫白蚁,真正让人可恨。”四爷叹口气道:“恨虽恨,也要靠他们办事。汛期将至,修堤之事刻不容缓,当务之急是要酬到足够银子。”十三一脸不忿:“这群贪官捅的漏子,却要咱们兄弟去补,想想真是窝火。”四爷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凡是以大局为重。十三弟,银子既是他们吞进去的,自然要他们吐出来。”十三道:“四哥已经有法子了?”四爷皱着眉头,道:“这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十三忽然想到什么,道:“四哥,我发现扬州城很奇怪的地方。”四爷脸露惊讶:“说说。”“朝廷明明禁止贩卖私盐,但是各地仍然有少量私盐贩子,当地官府一般也不多追究,也在朝廷容忍范围之内。可是这扬州城里,私盐甚至比官盐更为通用,我今日在街上略逛了逛,竟然有明目张胆卖私盐的,反而官盐销售的地方几乎无人问津,难道扬州的盐道都不管的吗?”四爷道:“竟有这样的事?”又问十三道:“十三弟怎么看?”十三道:“这扬州盐道是皇阿玛亲派的曹寅,他的母亲曾是皇阿玛的奶妈,皇阿玛一向对他们家另眼看待。曹家和八哥九哥他们关系也非同一般,我看这趟浑水我们不要趟的好。”四爷微微沉吟,道:“盐道为扬州城里第一肥差,我们既然要酬银子,怎么能忘了曹大人呢?”十三一拍大腿,道:“曹家兼任着江宁织造和扬州盐道两门肥缺,皇阿玛对他们家,真正是太不寻常了。咱们明天就问他要银子去。”
文若听他们提起曹寅,心道:那不就是曹雪芹的祖父么?后来被雍正抄了家。康熙帝本来是十分照顾他们家,因为南巡老是住曹家害的人亏空了国库大量银子,一逢扬州盐道出缺,忙忙地就给了曹家去作这肥官,谁知道这样既是帮曹家也害了曹家。树大招风,曹家任着这两大肥差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富得流油?各位阿哥,宫中有点地位的太监们,哪个不是隔三岔五问着他要银子?曹寅疲于应付,亏空的没补上,反而是越来越多了。一面想着就出了神,忽听四爷道:“想什么呢?”文若忙回过神来,忽然可怜起那曹大人了:“四爷,十三爷,听闻皇上几次南巡都住在曹大人府上呢,每次接驾花的可不少,我瞧他未必拿的出多少来呢。”十三一听,顿时笑道:“四嫂子可真心软呢,倒替别人打起算盘来了。他拿不出,难道我们拿的出了?”四爷斥道:“妇人见识!”文若知道劝亦无用,心里暗暗替曹寅祷告道:“曹雪芹他爷爷,拜托您识趣点,不管哪挪点银子来,可别得罪了这两位,不然……唉”知道曹家终究是得罪了胤禛,这番祷告也是没有用的。
东方已渐发白,三人才各自回房安歇。文若与鱼儿因是扮了侍卫,自然不能再跟爷睡一间房,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文若服侍胤禛睡下了便往自己住的地方去,方出门,忽然被人一下拉住了手,正要惊呼,嘴也被人捂上了。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慌,是我。”那人拖了文若躲进转角的角落里,方松开了手,文若夺手便走,年羹尧一把拉了她回来,道“我只一句话,你想不想回去?”文若登时呆住:“什么回去?难道……难道我们还可以回现代去?”年羹尧直视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低声道:“明日四爷和十三爷一早便出去,到时你找机会出门,直接去扬州西门花枝巷,那里有间叫顺仁堂的药铺,在那里等我,到时你自会明白。”说毕,转身便走了。文若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父母的容颜再次浮现在眼前,“我可以回去?可以回去?爸爸,妈妈……”
第十章
一宿无眠,次日便起了个大早,服侍胤稹出了门,忙换了身便装——还是和鱼儿出门逛街时买的,匆匆忙忙地便往城西去了。打听了花枝巷位置,倒也好找。江南的小巷,非常的有特色,青石板窄窄的小路,两旁是一户紧挨一户的木结构房,邻居们站在各自的家门前就可以聊天。可见巷子之窄,房屋之密。弯曲的河道配合着幽深的巷子,便如同那水墨的画儿一般。可是文若此时无心欣赏,一路打听,找到了年羹尧说的那间药店,此时天还刚亮不久,就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文若打量了一番,规模倒也不小,忐忑犹豫了一番,仍是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