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菊却也正在着急,偏她这里走不开。此时见文若过来了,忙请了安,回道:“今日主子突然不好了,烧的乱说胡话,我不敢走开,又怕误了福晋事。打发人去请福晋房里的人,却只来了个小丫头子。我一时情急,也没细想便把牌子交了她,托她交到您那,谁知道……”一面说,一面急得眼泪直打转。文若也跺脚道:“真真糊涂,这样大事便打发个人来叫我又如何了?如今也不能干着急,那小丫头如今人呢?”秀菊道:“已找了大半日了,这些个小丫头子,不是旗下的,最怕便是眼皮子浅,混支了钱跑了。”这里正是没个开交,外面已有人来回道,说是方才有人拿牌子支了一千银子,因数目太大,帐房不放心,终是打发个人来问问。
秀菊一听,更是傻了,只知道掉泪,文若忙出外面来,让戴铎带人去找,务必抓回来。这里对地下的人道:“如今没了牌子,事情也仍要照办,该干吗干吗去,别在这傻站着。”下面人叫道:“好主子呢,这没银子还办什么事呢?”文若想了想,“便拿我现写的条子支领,跟帐房说一声罢。”才打发这些人走了。
谁知道没半刻功夫,又都回来了:“外面帐房却只认牌子,除非爷发话,否则不敢擅自改规矩。”文若见天色也不早了,急得团团转,忙叫人去找四爷去。这里一干人都等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容易等到秦顺儿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却回道:“四爷正同几位阿哥、大臣在御前议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出来呢。”文若一听,可真急了,如今这样,只好再找那拉氏去。
那拉氏却仍然昏睡未醒,连秀菊人也不见了。年氏、耿氏更是推得干干净净,连人影子也不曾见一个。眼看快晌午了,便有各位阿哥的内眷陆续到来,屋里的人却仍然是乱作一团,文若忙求爹爹告奶奶地央他们先接待着人,自己也向内堂来与她们妯娌聊天。却见外面忙乱的上茶、上点心,实在不像,可也无法回避。仍是笑脸迎进来,一一寒暄一阵。
忽听得一阵爽朗笑声,外面人报:“八福晋到——”一见文若便道:“妹妹如今是越发能干了呀——早听说如今这里是妹妹当家了,可怎么外面连个像样的奴才也不见呢?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我说呀妹妹,四哥难得摆次酒,那拉姐又这么相信你,你可别躲懒才是。”文若心里一腔怨愤一腔委屈,却无处说去,也只得应道:“尽力罢了。”外面刚刚安顿好,文若便见戴铎带着几个家丁回来了,正往里探头,知道是那事,忙告了罪,到后厅来。
戴铎道:“如今找是找着了——是福晋房里的小丫头香芸支了银子跑了,她家原是苏州的,出去了就忙忙地雇车想跑回去,谁知道被贼盯上了,刚出城就遭了抢,人也给贼杀了,砍得面目全非的,真是活该!”文若一听,心里一紧,忽然觉得身子发软,两腿之间似有暖流溢出,两眼一黑便即昏倒。身边下人早吓得慌了神,一叠声的叫:“快扶福晋回房,传大夫!”
文若因数日来连日操劳,食不好,睡不稳的,身体已十分疲惫,更兼她其实已有了半月身孕,只因忙于家事,并未留意,所以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会一听这消息,心里一急,便致小产。
文若一倒,家里就更不像个样子了。下人们见无人管束,谁还肯安分做事?因此一向恭肃严整的四贝勒府如今却是里里外外混走混撞,客人来了也无人接待。
大夫们忙了半晌,文若总算幽幽醒转,便要挣扎着起来,诗儿忙按住她:“格格为了这个家这么拼命,如今连哥儿也掉了,还不爱惜自己么?管它外面怎样呢!”文若忽地想起什么,抓住诗儿:“怎么秀菊打发人来取牌子,你们都不在么?怎么让香芸去了?明知道她平时手脚就不干净的!”诗儿诧异道:“哪有这样的事?我并不知道。何曾来过?”文若心内更有几分明白了,冷笑着。
“你们这是做的什么?看看外面成什么样子!”四爷平稳却明言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跟着便见一身朝服的四爷迈进门来,“我……”文若心里虽然了然,却哪里能够说的清楚,满腹委屈只化作眼泪趟下。诗儿却气鼓鼓地回道:“爷这是怎么了?格格刚刚小产了,还挂心着外面的事,你却这样说!”四爷一怔,看向文若:“怎么有孕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文若哽咽道:“我哪里知道?”旁边王太医忙回道:“福晋本来刚刚坐上胎,依脉象看最多半个月,不曾察觉到也是有的。只因操劳太过,胎儿也还未稳定,因此便小产了。以后还当多作调理,安心静养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