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某万不可同将军回朝。当日庆功宴上,我已亲口许诺十四阿哥‘不去京城’,若今日同将军回去,岂不是重将军而轻十四阿哥,陷将军于同十四阿哥相争之地?此一不可去。”
鄂岱听了这样的话,那肚里千百样的言词也压了下去,只默默静听。
“邬某身世来历,并未禀明将军,蒙将军信任,不问前事。然今日却不能不说。实不相瞒,邬某乃朝廷罪臣,流浪民间。并非无心仕途,实不能为也;此二不可去。”
“此间大捷,邬某之名不胫而走,天下均以邬某为谋士也。将军今为皇上近臣,自古只闻王侯之家存谋士,哪有为人臣者私蓄幕僚者?岂不是陷将军于不臣之地,万不可行,此三不可去。有此三不可去,无论于将军或于邬某自身,今日注定有此一别。”
鄂岱闻此三不可去,在情在理在法,都无法留的住邬佑,只好叹息一声,吩咐多多送给邬先生金银,好生相送。邬佑也不推辞,受了金银,翻身拜别而去。
邬佑辞别鄂岱,却不直接取道京城,反而转向南行,一路悠哉悠哉游山玩水。这日,从云贵入川,便是转向北行了,天下名山险川,邬佑已游历大半。而自古蜀山之险峻多奇景,历来被文人雅士多吟诵。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邬佑骑着匹毛驴,在山间栈道上慢行。这种栈道,是在山壁上打入一根根木桩再铺上木板而成。有些地方悬在半空,身侧就是万丈深渊,有些地方又是在两处峭壁间穿过,头上只见一线青天,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邬佑此时念着李白的《蜀道难》一路行来,翻越峨嵋山。当真是诗境与景色相融,既觉惊心动魄,更觉飘然如仙。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下句是什么?”邬佑冥思苦想,因想如此好时机却忘了词,真糟糕。谁知道路上忽然闪出两个彪形大汉来:“本人是狼。”“本人是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邬佑一惊,“完了!遇上土匪?”暗恨自己,现在念什么不好,念这个“狼与豺”,这下可真惹出豺狼来。当下仍然强自保持镇定,一面思索如何脱身:“听说四川提督年羹尧扫荡土匪甚是心狠手辣,想不到还是有你们这样的漏网之鱼,你们难道就不怕他把你们抓了去人肉叉烧包?”
“哈哈,你别指望会有官兵路过救你。年魔头奉了皇帝的旨意进京去了,眼下是山高皇帝远,又去了镇山太岁,咱们这些难兄难弟不趁这样的机会出来发点小财,那还不喝西北风去了!”一个大汉仰天打着哈哈,满脸满身的横肉在抖。
“格老子的,自从四川来了这么个年羹尧小子,咱们这些绿林里的兄弟可吃足了苦头,要银子没银子,要女人没女人,再这样下去连西北风也不喝不上了!最好皇帝老儿把他叫了去砍了,咱们摆酒席庆祝个三天三夜!他娘的!”另一个大汉眼睛一转不转盯着邬佑的包袱,嘴边口水横流。
邬佑暗叫糟糕,身上这些金银给他们抢去倒不打紧,万一给他们发现自己是女人,那……当下不敢往下想,冷汗直流。却冷笑道:“我道这个年羹尧也算个厉害人物了,谁知道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青天白日竟然土匪横行!”话声才落,却听得有马蹄声传来,那两个大汉脸色一变,就要扑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远远的马蹄声几个起落,已近在咫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我年羹尧辖境,岂容尔等鼠辈横行!”邬佑还没来到及回头,只觉身边一阵风过,寒芒一现,两个大汉被拦腰砍成四段,五脏肚腑流了一地,那大汉的手还握在刀把上,倒在地上不停颤抖,眼中尽是惊骇,彷佛仍然不肯相信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一脸斯文的书生一招之间就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甚至连他如何出剑都没曾看的清楚。
邬佑虽然经过沙场,也见识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无异于腰斩。更何况就在她面前,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顿时觉得五内翻腾,“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先生受惊了。想是不曾见过血,年某治下,竟然有这样猖狂匪类,实在汗颜。”邬佑一阵吐毕,瞧着年羹尧。心里千万种念头闪过:“认他?不认他?他是年羹尧?还是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