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烤地瓜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拉着他循着香味就跑,他跟着我也不责怪,忽而觉得不对劲,怎么路人都投来怪异的眼神,我停住脚步,方想了起来,我身着男装,两个大男人手拉手怎不让人生疑?连忙松开手,谁知他却反紧紧握住我的,我侧头瞧他,侧脸晕染着柔和的笑意,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一径行道买红薯的摊头,乃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家,红薯的香味混着冬日的寒气尤其感到松软香甜,未尝就已经开始咽口水了。我指着一个半大的香喷喷的红薯,说:“老人家,我要这个。”卖红薯的老人手脚麻利的称好包好,递给我笑嘻嘻的说:“公子拿好!两文钱。”老实话说,我对这个古代的银钱的概念还不是清楚,只记得《红楼梦》里提到二十两银子够一般人家过上一年呢!我在遇到的都是把钱当纸来烧的主,具体普通下层人是怎样的光景是不知道。我问:“老人家,您这样一日能挣多少钱?”四阿哥付了钱,听我这样问,诧异地看着我,我也不理他。老丈搓搓手,说:“这年头太平盛世,做个什么也都能糊口的,我这样一日也挣不来几文钱,但也能勉强过日子,不会冻着饿着。”我打量他,衣服是破旧的灰色的棉袄,一张脸上布满了沧桑,一笑皱纹绽满了像冬季粗糙的树皮,这样的日子他却是很满足的,我不禁觉得这古代的人也太纯朴了些。
四阿哥不知何时塞了一串冰糖葫芦到了我的手中,接过我手中的红薯,说:“发什么呆呢!走吧!”我顺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掉头看了两眼,老丈浑厚苍桑的叫卖声:“红薯喽!香甜的红薯……”似乎从深深的小巷子里传来,引得我心中苍凉一片。
“你平日也没看你对谁用敬称,怎么一个卖红薯的老头,你倒是对他谦和有理!”四阿哥问。这些受尊卑礼教荼毒的人,我咬了口糖葫芦,没好气说:“这个尊老爱幼,中华传统美德!”他瞧着我生气,反而乐呵呵的,说:“平日怎么不见你对我恭敬有礼呀!”这个人还得寸进尺,我说:“你是老还是幼,若我叫你声四叔叔,一定对你恭敬有加!”他伸手点点我的鼻尖,说:“你是个白眼狼,不是也叫过我一声四哥哥吗?”
我一本正经地说:“是呀!四哥哥,你可知道哥哥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挑挑眉毛,双目幽深含笑不语,我接着说:“哥哥是用来欺负的,你若是想做,我一点也不介意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是最小,且除了我们家,其他都是男孩,个个都是任我胡闹的……”说到此处,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想起往日兄弟姐妹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怕是这样的光景只能在梦里了。想到此,不觉心下一片惆怅,低头只是咀嚼着糖葫芦,这往日酸甜可口的东西,这会却是苦涩难咽。
他握着我的手不觉加了紧,掌心薄薄的茧子温熨着我的手心,有着淡淡的安心。他柔声问:“想家了吗?”我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前路,觉得茫然不知哪里是归处。“你若是真想家了,你告诉我在哪里,有任何事情有我替你担待着!”他的声音很柔和,落在我的心上软软的,却又让我不得不信。我低笑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是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拥我入怀,顿觉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淡淡的冷香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脸上一阵发烫,伸手就要推开他,怎奈手中抓着一串糖葫芦,又羞又急:“这是在大街上,你放开我!”他恍若未闻,说:“我会给你一个家的。”落在心坎上,只觉心中什么轰然倒塌,忘了尘世的一切,守着他这句话就好!原只是一句话就让我这样的动容。
“四哥怎么在大街上抱这个大男人!”一个男人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我羞得急忙要从他怀中挣脱,他倒是平静自如,从容的放开我。我转身立在他的身旁,看他面色清冷,依旧挽着我的手,手心的温度,才让我觉得刚刚并非身在梦里。
“十弟,不得无理!”明明是训斥,声音却是温润淡雅。抬首看去,一个男子,玉面含笑,五官精致,斜眉入鬓,自有一股儒雅气质,想来便是出了名的八贤王了,眼角余光撇过去,顿时愣住了,那灼灼的目光,盯着我,只觉得浑身都要随着着起来,见我瞧向他,目光中竟是闪过一丝讥诮。自那日我受伤后见过一面,再也不曾见过,只对看了一眼,便觉得他近来清瘦了好些,眉宇间稚气脱去,不敢对视他那灼人的目光,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