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毫克欢喜_作者:北路城(97)

2018-07-25 北路城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看看桌子上的小摆钟,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他站起来,关掉台灯,准备睡觉。

  关灯的瞬间,他不经意地瞥到书架,在书架的最底层,好像有一个陌生的东西。

  他重新打开灯,看过去。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本子,不是他的,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走过去,俯身,把本子抽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皮面本,上面印着漂亮的烫金花体英文。

  他想起来了,这是程北路的,程北路经常把它带在身上。他们在哈尔滨的最后一天,程北路误把顾言行的钱包当成自己的本子带走。

  就是这个本子。

  难怪顾言行觉得熟悉。

  他回到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翻开本子。

  整个本子被撕得只剩一半,只有前面几页寥寥地写着几行字,字体潦草如蚁爬,难以辨认。

  顾言行拉了拉椅子,凑到台灯下,细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那是程北路的备忘录。

  第一页上写的是拉萨的行程:

  “第一天:丹巴、理塘。”

  “第二天:东达山。”

  ……

  “第七天:故乡桃花沟。”

  “第八天:羊卓雍错、药王山。”

  ……

  “第十二天:布达拉宫。”

  ……

  “生化课要交作业,不然真的要不及格了……”

  ……

  顾言行笑了笑,继续翻看。

  两页的空白过后,是哈尔滨的旅游路线:

  “第一天: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

  “第二天:防洪纪念塔、萧红故居。”

  ……

  顾言行继续往下翻着,却发现后面全是空白。

  顾言行刚想把本子合起来,突然发现本子的最后几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与前面不同,这里的字迹清晰而娟秀。

  左上角写着日期:“4月15日。”

  那是程北路住院治疗的前一天。

  第一行写着:“写给电疗后的自己:”

  顾言行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切地向下看,上面写着:

  “明天是电疗的第一天,我不知道电疗会对我有什么样的改变,但听说电疗会让人失忆。为了以防自己忘掉顾言行,我写下下面的内容,给失忆后的自己。”

  “第一次见顾言行是大三上学期的有机课。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毕竟,他这个人嘛,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没印象……”

  顾言行低声笑了起来,继续向下看。

  “有机课可以说是我上过所有的课中最无聊的一门了,每天都是苯环、甲基、构型、图谱……到现在,我唯一记住的只有纽曼投影式,因为它长得实在像个乌龟……”

  顾言行大笑起来,其实她说的没错,的确长得有点像乌龟。

  “后来,老赵出国,顾言行成了代理导员。再后来,我去了西藏,想死在那里。然后,我没死成,默默地自己回来了,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学校和父母的狂轰乱炸。回来的第一天,我好像和顾言行吵了一架,为什么吵架,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比较烦躁。第二天,我在校长办公室又见到了顾言行,校长说要开除我,爸爸逼我道歉,然后狠打了一巴掌。我跑出去,哭了一会儿,顾言行过来,递给我纸巾,我没理他,还抽了很多烟。晚上,我和顾言行坐在湖边聊了一会儿天,那时,我还很抵触他。对了!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爱上了1毫克中南海。再后来,我由于种种原因没被开除,还被媒体采访,成了身陷险境而不惧的女大学生。”

  顾言行的嘴角依旧带着笑,他和程北路的过往历历在目。

  “再后来就放假了,我不愿意呆在家里,于是一个人跑去了哈尔滨。其实,我有自杀的想法。我听说,跳进刚结冰的松花江里,第二年的春天才会被捞上来,我觉得这种死法不错,很新奇。可是,到哈尔滨之后,我来到松花江边,顿时傻了。一大帮游客在江面上又蹦又跳,更是有一辆轻型货车从江面上轰隆隆地开了过去。跳江?不可能的。”

  顾言行渐渐敛住笑,原来她真的是去死的,如果不是自己去找她,她也许真的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