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子停下,历时有官员将她迎下,将她引导上一座砖楼。砖楼的二层可看见底下,这时候发现拥挤的人群中有一座高台,而高台之上,站着举刀的刽子手!
赵煦的仪仗和伞扇也在这砖楼上,赵顽顽站定一刻,望见冯熙先从她对面的房中走了出来,与她四目相对,却无过多交流。其次是赵煦,出来后便被簇拥上座在伞扇和仪仗前。监斩官也走了出来,等到了时辰向赵煦请令,押解犯人上刑场。
原来是要她来看行刑的。
终于将那穿着囚服、瘦弱不堪的犯人押了上来,赵顽顽问那陪同的内侍,“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了吧?”
内侍笑一笑,“还是让上皇告诉公主吧。”
“上皇也来了?”
☆、新的形势
此时屋内几名内侍低头搀着一颓然老人走了出来, 赵顽顽竟然不敢认, 这是一个月前还在位的官家,她那皇帝爹爹!竟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身上穿着的锦服上甚至还有污渍, 那内侍将他搀扶着, 他身边的王宝儿不知为何也没让跟着,他出来了,也没人给座,就让他站着向下看。
即便她再恨, 她也依然被他的老态所震惊,而赵煦坐在座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赵顽顽偏头道:“陛下怎么不给上皇备座?”
赵煦听见, 回眸,“这话从十四妹口里说出来,还真是奇哉。”
赵顽顽见他冷漠如斯,禁不住觉得骨寒。
“崇德……”上皇在那里低喊了一声, 声音苍老得她不敢认, 回头对上他的眼神,那种低眉顺眼的、畏畏缩缩、可怜巴巴的眼神, 不像个人,像个刚被教训完的狗一般。
“……你过来。”他向赵顽顽招一招,她鬼使神差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走到他身边去。这老态之人立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冯熙在远处紧紧盯着。
这时候底下那刽子手已经拔刀对准了犯人的脑袋。上皇惊恐地望着下面, 手里攥紧了赵顽顽。他是想得到点安慰,让他在臣民百姓的眼里,不显得茫然无措又惊惧失常。方才赵顽顽帮他说的那一句话,令他突然想依靠这个女儿。
监斩官的口里将犯人名字报了出来,正是权倾几十年的巨宦管通。底下百姓口中唾骂着,群情激奋,将什么东西都往出扔,只不过扔不得太远,全都烂在地上。
赵煦很高兴,因为将这管通杀了,便是他权力握在手上的象征,他要将当初上皇和韫王的余孽都清干净了。
那管通的脑袋倏忽落地,快得让人没反应过来。赵顽顽突然看见人头滚落,血溅得刑台上到处都是,那人头滚啊滚,竟然没收住势,从刑台上滚了下去,啪地在地上一摔,鼻子凹了一处,这在面朝地的停下。
赵顽顽干呕了一口。
上皇攥着她的手已经汗湿,此时脚也不稳,往地上一跌,那后面的内侍竟然没人去扶他。
赵顽顽眼疾手快,胳膊用力将他撑住,上皇拉扯着她道:“他这是杀鸡儆猴,杀鸡儆猴!”
赵顽顽蓦地一愣。
杀鸡儆猴。现如今,赵煦还需得杀鸡给上皇看么?
仔细一想,倒不是给上皇看,而是给这些活着的,他身边的臣子看吧。
叫她来,可真是给她看上皇和管通笑话的?
她望向冯熙,冯熙面色沉重,低头盯着那头颅的方向。
赵顽顽心想,这赵煦不会是做给她和冯熙看的吧?
她干呕得厉害,上皇道:“怎能让公主看这个,你们居心何在……你们,是什么居心……”他看上去是给赵顽顽控诉,实际上是给他自己。他这儿子是让他苟延残喘,既不让他死了,还不让他稳稳当当过了这残年……
冯熙突然走至他身边,将赵顽顽横抱住往砖房去,惊得上皇、赵煦与众人目瞪口呆。
待将赵顽顽放至里头座上,赵顽顽知道场合,立即便要起身,冯熙按住她,“别动,没什么比你此时更要紧。”
“我此时什么,你这当着官家和上皇的面来扶我,当真不要官职了?”
“……官职?”冯熙挑眉,“那还是要的,你只听我的安坐,要不要也不是你说了算。”最后摸一摸她额头出去了。
说完便笔直起身出去了。
他这说来说去,亦是不会抛下官身。赵顽顽试探几次,只觉他变得越发莫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