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自己定一定神,这才缓缓地又开了口“公主府空着无人居住,公主可以让芸哥去帮忙打理。我还得赶回山中,那里还有几羽秋天折翅难飞的白鹤被我收容养伤,我一个多月不在,只怕那几个小童不当心,没治好它们。”
阿南抓着马缰的手没有松开,“山中路远难行,弦子有事求教先生都不方便,南乡也需要先生指点。芸哥更需兄长看顾。我的公主府水流涓涓,修竹萧萧。正是养鹤的好地方。”阿南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殷殷的挽留之意。
白马上的人凤目潋滟,看阿南的目光越发幽深了。
“二哥,留下吧。若嫌公主府不便,我那掖门将军府也可栖身。”
楚弦那孩子也站起来说:“香哥哥留下吧,你答应教我连环骑射的。”
马上的人还在迟疑。他已经不再看阿南,目光只定在某处若有所思。
“酩香先生留下吧。”我开了口,大大方方的冲他笑了一下,“你若能留在城中,朕有事讨教也方便些。楚贤妃和芸哥都是久盼先生。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不妨多滞留几日。”
他是凡是仙,我不去管他,单看他这样的人品,我便不会放他南归。与其放一个能人在外让人悬想,还不如让我收入彀中,看紧着点也好。
邓香又想了一回,突然笑了,他笑的深了,颊上竟有笑涡乍现,男人长成这样其实也是招妒,至少我此时心中便有些不平。
邓香似想通了,“他冲我一笑。那好,如果皇上不嫌我碍事,我先在城中住上几日。正好我近日想了个养气的方子。君臣佐使还未辩证,也想向城中几位名医讨教一二。”他又深看了一眼阿南,“南乡可将你最近用的方子拿来给我看看。”
他的所谓养气方,显然是为阿南准备的。
我们的回程比来时慢了,阿南姐弟窝在车中喁喁而谈。我们三个男人骑马跟随在后。
“二哥还是去住公主府,”邓芸说,“不是我的将军府不接受二哥,实是因为那归命侯讨嫌。他说他的侯府不够宽敞,已经几次向皇上讨要公主府了。”
“朕不会给他的。”我说。
“他主要是讨了许多小妾。”邓芸皱眉,“这么大年纪还想再生孩子。所以地方不够住。”
这事我知道,归命侯现在养了几十个女人在府中。自从他的儿子全被我杀了之后,他就立誓再生儿子。而且我还知道,他身边那些女人,很多是冯家送他的。现在我甚至怀疑,归命侯的儿子当初突然造反,是不是冯家唆使他们出来当炮灰的。归命侯之子造反,再到南人造反根本就是一脉相承。几次平叛,正好让他冯骥从一个平常的军职得以平步青云,更兼我当初对冯嫣儿的宠爱,让冯骥直至大将军大司马之位,总领了天下兵马。
“公主府朕会留给弦子,”我笑,那地方是佳地,父皇当初特意赐给阿南的,我不会把它给别的任何人。“若酩香先生有意出仕,朕可以给先生一座独立的大宅。”我诱惑他,“酩香先生可有家室?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宅以官职命名,也好让子孙享受先祖的庇荫。”
邓香抿了一下嘴,“若有佳子孙不愁没屋舍。”
一句话便堵的我无语。
“对了,酩香先生是邓家子弟。”我想了起来,他们邓家是江南名门望族,可兄弟二人却千里迢迢来到洛京。他们是不想借助祖荫的佳儿郎。
我有些尴尬,“酩香先生所治,是文还是武?”我问清楚了,好考虑给他什么官职。邓家武将出身。他们的父辈和大哥都曾与我交过手。就连邓芸也是身手矫健。我知道他家子弟都武功了得。
邓香摇头,“多谢皇上美意,邓香无意出仕。”他的神情淡漠,不是客气。“香滞留京师本是有事,事办完就要回到南方去。”他说的轻松,可目光中却有坚毅,似乎真有什么大事要办。而我知道,这京城里,最要紧的南人,就是南乡公主楚司南。不然就只有江山天下值得一争。
“酩香先生是想作闲云野鹤吗?”我问。我看看前面阿南所乘的马车,心里明白。白马上这个男人,多年来在北方默默无闻,有家不回,其实只为了车中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恰恰也为我所珍视。
邓香兄弟的目光也随我一起落在了那辆马车上。马车辚辚,轻快的在雪地上向前,在漫卷的西风中划破了原驰腊象的的北国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