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谢子楠的奏折上又提新要求了,”我摇着头对阿南说,“这个谢子楠!是我所有刺使中要求最多的。”
“他向朝廷要钱了?”阿南随口问,连头也不回。把个乌丫丫的一头墨发对着我。
“那倒没有。这一回他想办学,但打算用民间的钱。这还是那个五德先生给他出的主意,他们想办蒙童书院。”武孝楷那老家伙自从被我放出以后,听说一直致力于教书办学的事。
“好事啊!”阿南说,“南楚本就重视教育,如今算是政局稳定下来了,再办起书院很正常。”她用笔头挠挠自己的后脑。我看见她绾发髻用的,还是我的那枝白玉簪。
“南楚百姓有钱吗?”我反问。
阿南一下子闷住了。终于转过脸来看看我,我看她脸上竟也溅到一滴墨汁,就挂在她的嘴角边,好像她偷吃东西,不小心留下的证据。我不由得好笑。还得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冯骥所谓的南方平叛后,南楚的百姓逃外的极多。我南巡之后在外的流民才刚刚开始陆陆续续回家。在南方,谢子楠的金陵郡也许好一些,有些世家富户可以支撑学业。别处郡县可就难说了。我将手上的奏折推开,微微有些苦脑。大肇立国近三十年,多半时间都是在战乱中渡过。民生凋敝,百姓贫苦。的确是到了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只是我自己糊涂,到现在还不能给天下百姓一份安宁稳定的保证。
阿南歪着脑袋看我,大约看出我的烦恼所在,“皇上莫心急,此事也可以缓缓办来。积少成多,总能慢慢好起来。”她转动眼珠,“其实,我对此事也有些想法,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皇上。等我都准备好了再说。”
她说着不能告诉我,可又一付心痒难耐的样子。侧坐着身子,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我,只等我问她。
我偏偏就不开口问,只伸出手去,用手抚她的发髻。她近日因为冯嫣儿的事,多少有些与我呕气,可那支白玉簪子却一直插在她头上。这让我很满意。我此时不能遂了她卖关子的小心眼,不管阿南她想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后她能不让我知道吗?我不问,憋死她!
果然,被我闷住的阿南很无趣的打了哈欠。扭了身子又去看那厚厚的册子。
我心里好笑,在她背后突然伸出手去,一下子将她拉倒在我的怀里。她呀的叫了一声,然后眼睁睁看着我用拇指去擦她嘴角的那滴墨点。
门外传来长信宫宫竖的高声通报:“掖门将军邓芸到……”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冲到了门外。
我和阿南都吃了一惊,赶紧分开。早不来晚不来,这小子又在正当口上来坏事!
我暗想邓芸这小子来的真不是时候。这大过年的,他不该正与在洛京城里与人喝得昏天黑地才对吗?怎么突然来找阿南了?况且此时阿南正关禁闭,母后不许人来见她,更何况邓芸还是外客。
邓芸已经直接冲过了前厅,听脚步声竟是毫无滞涩的意思。邓芸这小子上次来时,还知道装一下礼节。这回简直就是横冲直撞了。
“皇上!”门帘一挑,邓芸已经一步跨了进来。
阿南比我先反应了过来。“出什么事了?”她惊问,“是不是又是建章营”说着话,阿南已经跳了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邓芸叫的是“皇上”。他是来找我的!
而且,今天邓芸的装束也非同小可,身上盔甲整齐,扎束的紧扎扎的。我心里一紧,不会是建章营反水了吧?
好在,我注意到邓芸脸上的神色并无沮丧,恰恰相反,倒有些兴奋的样子。
阿南也看出来了,“是好事!”她说,她看邓芸的目光有些怀疑。“你挖出建章营里搞鬼的人了?”我对建章营的紧张,阿南一直是知道的。
邓芸很兴奋,连连点头,“小爷我这两天虽然一直在人前喝得醉醺醺的,其实是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呢。想算计小爷?作梦!”这少年眉飞色舞,先把自己夸了一遍,“今天终于有人耐不住了!”他兴奋的告诉我们。“一早起来就有人领着建章营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哄闹什么:‘不要南人的将官,不被手下败将统领。’他们想解除禁令,冲击营卫。”邓芸看到案上有茶杯,也不管那是谁的,抓起来就喝,“好在我早有准备,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出。今天一举把他们尽数抓获。尤其几个领头的,一个也没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