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备了这种东西去见我!”我突然想起来问,“你是事先知道冯嫣儿要干什么吗?”
阿南抬了下巴,一声冷笑,“你那位心肝淑妃又不是第一次害我了。别忘了如今是我在宫中主事,冯家派女人入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无论姓冯的想干什么。我早想好了,这一回不见血不罢休。”阿南的面色黯淡下去,“我只是没想到,向我出手的人会是皇上。”她的声音也一路低下去。紧接着化为一片苦涩,变成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其实我早该知道,皇上能动手第一次,迟早就会有第二次。”
“不是这样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看一眼阿南的额头,又缩了回来,“阿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伤害阿南,对我来说,上一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好好的待阿南,没有看到阿南的好。这一世,我也许还是没能做得有多好,但最起码,有一件事我一直在告诫自己,千错万错,至少有一件事,我不能再错,——我不能对不起阿南。我不能再让那个在大雪中拉着装有我尸体板车的瘦瘦女人失望。
“阿南?”我试探着叫她,“你不会真以为我变心了吧?”我仔细打量阿南的脸色,“阿南?”
阿南的脸色始终不变。她也在看我。
“皇上想从淑妃那里得到什么?”她问。公事公办,听不出她的心绪。
我暗暗出了口气,“一个人。”我说,“我一直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人。”
“我认识的?”
我先是摇头,又忙点头,“你见过。”
阿南歪头想了好一会儿,“那个李夫人到底怎么了?皇上为什么一直盯着那女人?皇上好像对她很有兴趣嘛!邓香去查过那女人的底,说是她本就是洛京人士。至少现在她自己是这么对人说的。以前她在我母亲身边侍候时,我只知道她是北方人。那女人得罪过皇上吗?”
我笑了,阿南猜错了。“我对一个以色惑人的妇人能有什么兴趣。”我摇头,“身为帝王,真正能让我关注的,最起码也得是江山天下。”
阿南走了过来,在离我有点距离的床边坐了下来,她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表示她在洗耳恭听。
我凑到她身边去,挨着她坐,“这不是男女之事,”我说,“我实与你说吧,那位李夫人是我父皇派去南楚你父亲身边的。”
阿南歪了头,眼睛里全是惊奇。
我把母后告诉我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阿南,最后总结:“那妇人原本就出自这个宫廷。”我指指脚下,“她曾是我父皇我女人。”
一直沉默的阿南,此时嘴里漏出一声含糊的惊呼。
“没错,说来她其实已经侍候过三个皇帝了。”我笑起来。“这女人也算奇人,与她有过过往的皇帝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就是这样她还不死心,我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还有意再侍候第四个皇帝。”
她侍候过三个皇帝没错,可她没有一次能有始有终。其实这也许倒是这女人的悲哀。
阿南乌溜溜的大眼睛嗔怪的瞪我一眼。
我忙摇手,“别看我,第四个皇帝自然不是我,她另有所图。这才是我盯上她的原因。”
阿南的眼珠开始乱转,转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李夫人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老九?”
我噗地一声,“老九是沈德妃之子,李夫人是沈德妃的侍妾。她自己另有一个儿子,没有进入皇家谱碟儿子,就是我上次让邓香帮我打听的。”
阿南沉默着,在盘算着什么。她那细细的眉尖蹙在一起,可爱的歪着头。
我笑着用拇指去她脸上抹刚才没擦干净的药膏。她一动不动,这一回没有躲开,像是想傻了。
我的手指细细的碰触她细腻的肌肤,再一次觉得心满意足,我不用再添后悔忧愁,没有再一交铸下大错。这一切真好。今天真好!
阿南没有事,比什么都好。
就在此时我肚子里咕叽咕叽叫了几声。
我这才想起,今天一直神魂颠倒,没顾上吃饭,到了此时,早该饿了。肚子叫得太响,实在是有失君威,不过这是在阿南面前,就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的眼睛在她房间里乱转,找她那只红泥小火炉。
阿南看我一眼,起了身,将她放在案上那只铜鼎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