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沉沉的大殿里,我只专注的看着冯骥那迟疑变换的脸,心里知道,他也在想着对策,想着如何劝我放弃这次南巡的念头。在他想清楚前,我抢先开了口,“这一回去南边,还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南巡,也是我大肇父子两代收复南土后的第一次南巡。事关重大。”
我其实早该去南边看看的,只是,我以前总是流连于的冯嫣儿身边的温柔乡中,过着荒唐的日子,总以为自己还有着大把的时间。现在看来,一切都未必,生命短暂,机会稍纵即逝。而我,抛洒不起。
“当然,”我冲着冯骥眨眼,又继续说下去,“朕这次去,也打算带上合适的嫔妃,以示对南土的怀柔之政。淑妃是当然的首选。”
冯骥还在考虑着,没有贸然回应我。
“这可不一定。”李济一下子抬高了声音,“皇上,别忘了南乡公主是南人最敬爱楚烈帝的女儿。”
我的眼睛瞟过去。我刚才说要南巡时,便看到李济脸上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知道这老家伙的小心眼,他是怕我出去乱花钱而已。不过,此时他因为要与冯骥抬杠,自己脱口而出说了这样的话,这正中我的下怀。
“对,还有楚修容。”我正好顺水推舟,却还是假装考虑了下,这才装做不那么爽快的答应,“朕也一并将楚修容带去好了。”此话一出,等于已经把李济这文臣领袖搞定了。他们全都以为我是出去游玩吗?为什么全都阴着脸?他们也太小看我了。
我看了看丹墀下的众人,知道他们中间想反对我南巡的人还极多,“南人归顺已久,但人心却还在犹疑,那日说起销金锐,让朕想起了想要真正马放南山,还得人心思定。朕这次南巡,是想祭祀南方大禹,让百姓体味到南北一体,天下归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必须安定大肇的南方,这才能保证我在困难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我知道冯骥这样的人对此可能会极不甘心。但我相信,眼下大多数的大臣还是能够理解的。
外面雨下得凶猛,正如我那一洗前耻的决心。我毕竟还是皇帝,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人心、我有我的威严,在我的坚持下,大多数朝臣支持了我的计划。连冯骥也因为我的突然袭击,又答应带上他女儿,选择了沉默。
这件事就这么议定了。
退朝后,冯骥果然没有马上离开,他默默的跟上我,阴沉的脸色足以让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我放他跟我到了御书房,自己在书案后坐下后,我并没有让他坐,只静静的等他先开口。
我现在也看明白了,除非是让他坐上皇位,否则,我永远都没有办法让我这位冯爱卿高兴起来。
“皇上不该答应让楚修容陪皇上一起南巡。”冯骥严肃的板着脸,一付正直敢谏的神态,此人一向不苟言笑,所以才骗得我把他当成了正直之人。看样子,他现在支持我南巡,只是不支持我带上阿南。
“欧?”我故意显得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
“臣知道,昨日犬子的事让皇上不快了。”冯骥飞快地说,同时装做恭敬的样子,垂了头,“犬子小儿心性,心里藏不住事,,因为曾听说过楚修容的一点旧事,昨日猛一看到楚修容本人,便一时兴起,站住问了她几句。”
“噢。”
“他那些言语全是因臣口风不严,被他听去。这是臣的错。但,那些话,臣可不是虚言。”
“啊!”
“楚修容从小生长于金陵。皇上也知道,金陵风物简易,男女杂游而不知避讳,多多少少还留有蛮俗。楚修容身为公主,在金陵时,多有风言,想来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冯骥此时抬了一下眼,看看我。
他说话简单直接,过去一向为我所重。但此时入我耳中,却只觉得格外刺耳。如今我可是已经知道,看似耿直的语言也有可能是谎言。而且表面的耿直,也许更有欺骗性。
但我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在袖管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皇上这次若带了楚修容回南方怕是不妥,皇上就不怕那些王、谢、邓、陆诸大姓的年青公子们蠢蠢欲动吗?”冯骥一脸的正义,向我深深一揖,“皇上三思。”
我呆坐着。看着冯骥。他此时说这话,希望得到什么效果?是想让我只带冯嫣儿去南巡?还是索性就此至阿南于死地?
若放在以前,他肯定能够如愿以偿的。那么现在呢?我只觉得我紧握的手掌间,此时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