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提过他,笑着拍他肩,说:嗨,坏蛋,我记得从前跟你打过架。
……韩端去之前,还准备象许苏说的那样,要将某些家伙弄出来好好教训。
只是聚会后,他并不想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傻,十几年前的事,别人都不记得了,或者轻描淡写得象从前玩过的橡皮球一样,只有他还在认真记恨。
记恨谁呢?欺负他的人一大片,能将所有人都暴打一顿解恨吗?当然不能,那只会显得他无聊、狭隘、小人!
从此他在这些成年的同学眼里,便真的只剩不屑和不堪了吧。
他连将某些特别招人恨欺负他特别狠的家伙单提出来狠扁都不想了。
他记得很深的那个大个子,已经结婚生女,成了妻奴女奴,一脸圣父光辉——他懒得打他了,他并不是个坏人,当初也只是个激素分泌过多犯贱比别人狠的家伙而已。
可是那些恶梦还是会找上门来,不曾消减。
他知道这些帐应该算在谁头上。
为什么是他被人欺负,是谁让那时的他变成别人眼中的变态的?
是家仇,是旧恨,是狐狸精和她的奸夫!
许苏很体贴,看得懂他的情绪,很照顾他的心情。怕他再生气,连说话都改了方式方法,说得比较隐晦。
但他还是听懂了,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觉得狐狸精该负全责,甚至在知道他爸并没有跟那女的同居之后,她这种意思更加明显。
她问他:“按理这么个该死的狐狸精,你妈妈不是更该痛恨她吗,为什么在她最本真的反应里,对你的女同学只是拦着不让靠近,最多抓抓头发。但对你爸,却怒骂责打更凶狠地对待?”
韩端答不上来。
道理不用细讲,韩端完全明白,这种男女间的勾勾搭搭,不过是愿打愿挨各负其责。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因为谁强了谁。再说这种事儿还能强了一次又一次?终究是自己心甘情愿罢了。
可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他爸付出那么多,他爸代价那么残烈,怎么会不是狐狸精的错?
她也许听到过她妈曾是小三儿的闲话,所以下意识的维护狐狸精吧?
但许苏有疑问的,还有他爸。
生意失败后,他爸爸在那之后卖公司、还债,这是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的事。他能安排妥当这些,可见理智仍在。
许苏说:“我觉得寻短见这种事,通常只在最受打击的当下,是一念之差的冲动下作出的决定。没想到连生活费都会顾及到的理智的人,也会做这种选择。”
韩端当时回她:压力太大,或者受到胁迫,一步步崩溃的人也不少。
可那时狐狸精已死,但奸夫仍在。
生意失败的恨,戴绿帽子的怨,应该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许苏问:“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为什么没先去找罪魅祸首拼个命?”
为什么没去拼命?因为成王败寇,他已经被人盯上,一已之力拼不过明刀暗枪,便认命地不想继续结仇结怨,好给自己妻儿留条相对好走的路。
生意场上自有它的暗黑,当尽是些霁光明月的手段么?
但他没说这些,反问她,“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那女人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爸并没有介意,或者没那么介意,再或者他根本就怨不着人家?”
……
怨不着人家?!!
韩端就是在那时候再一次情绪失控,冲她大吼,“你知道什么!就敢胡言乱语?你当我是有多蠢,连调查都不做就随便记恨别人?”
许苏被他喷得闭了嘴,又吐舌头又举手投降状的让他消消气,别挣开了伤口。
然后她打电话叫小李过来照顾他,自己还是先走了。
却在走到门口又淘气地转头对他说:你自己先静静心,反正现在你钱也不缺,妈妈也康复中,多好。至于那两个人,死都死了。杀人又不能,夺财又不用,当初你爸爸都放得下,你也子承父业放下吧……
在他再次怫然作色的表情里,乖巧地表示自己回去也会面壁反省的,然后抱头鼠蹿般溜了。
……她甚至不怕得罪他,她只是在尽力劝解他,一个尽职尽责的女朋友。
当时他是真有点儿怒的。但就算怒时,心里也有一丝的甜。
不是那些阿谀谄媚的女人,是真心开解他的女朋友。别说她说话有自己的理由,就算她是任性胡闹,也愿意由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