磈苕没有在意女童害怕的哭声,只是直直的看着未央,瞬间仿若苍老了百岁:“果然是你,你才是真正的人神。可惜鹰舜不信我啊,你的哥哥是为你枉死了。”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他!”未央神色冰冷,向我看来:“朔月!”
只需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了未央的话,我提起斩魂,挥刀砍向磈苕。
这磈苕看着虽是耄耋老人,功力体力却不输青年男子,但到底是我技高一筹,很快便压制住了他。
正对峙之时,又一名小童跑来,要推走未央的画戟:“妹妹,快跑!”
人群中一位华服女子就要冲过去:“长乐,不要去!”
“长乐未央……长乐未央……”未央划风为刃,轻轻割上男童的脖颈,看着喷溅的鲜血哀哀叹道:“长乐已逝,苦痛未央。”
这是未央第一次在我眼前杀人,果断狠辣。我微微侧头不忍细看。
磈苕痛失孙儿,眼睛蒙起一层水雾,强忍道:“祸不及子女,当年我做的孽我自己来还,只是求你放我的家人一条生路。”
“生路?”未央冷冷的笑,眼神一丝温度也无,“我不知该不该放你生路,只是我对当年的事很介意,这样吧,”未央扔过来一把匕首,刀尖乌黑,泛着暗光,“这把匕首上有着剧毒,嗜血如蛭,你便把百年前欠我和我家人的血还了吧,若是你还不了,我只好找与我同名的这个小童还了。”
“不要伤害她!”磈苕提起匕首便划上自己的胳膊,“当年是我喝的血,我来还。”
那毒果然阴狠,沾血仿若水蛭附身,我在磈苕身边看他痛得脸色扭曲,心下不忍,看向未央正要开口求情,却在看到未央的眼神噤声。
赤色深深,暗沉如夜。
磈苕毕竟是百岁老人,才划了几十刀便已摇摇欲坠,可为了家人的安全,他还是忍着痛一刀刀的往身上划。
磈家人无不默默垂泪,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自残,却无一人敢出声阻止。半个时辰后,磈苕奄奄一息歪在地上,抬起虚弱的脸恳切的看向未央:“未央……神女,我一生积德行善,唯有当年行差踏错,我已自责百年,还望神女怜悯,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我也看向未央,磈苕已还了债,未央应该会放过他们吧。
未央缓步走到磈苕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团脏东西:“生路何解,吾不明白,赤影灵戟,倒是可以送尔等一路。”
“你!”磈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红莲样的业火焚烧,痛的撕心裂肺,却不能喊出半声,浑浊的眼神扫向未央,带着浓浓的仇恨,目眦欲裂。
我不忍再看,未央虽然为家人报了仇,可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开心,从她待我我便知道她本是善良的女子,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已。
“神女,今日磈苕已经受到了惩罚,也痛失了玄孙,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他的家人吧。”
未央充耳不闻,冷冷的看着痛苦煎熬的磈家人。
对上磈苕希冀的眼神,我吸了口气准备再劝:“神女……”
“你若看不惯,便回琅琊山,我绝不阻拦!”
十年来,无论我练功如何,习字如何,学习如何,未央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不想今日却说了如此重话。看着未央冰冷的侧脸,我垂了眼眸,不敢再劝。
红莲业火中,磈家人一个一个的倒下,磈苕眼泪长流,分外凄惨,忽然以手封印,火色自心口开始蔓延,他直盯着未央恨恨道:“神女未央,我……诅咒你,爱而不得,孤苦一生……”
以命换咒,无神可解。我大惊,手起刀落,要用斩魂送他归西。何诅何咒,我朔月愿为未央承担。
可是磈苕的怨念那么深,即便气息微弱也不肯停下:“……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斩魂刀斩了他的魂,我抚上磈苕死不瞑目的双眼,低声道:“所有的诅咒我愿承担,不要让未央再受苦。”
“神女……”
“怎么?觉得我做得太过分?”
看着未央姣姣侧脸,我摇头:“无论神女做什么,朔月永不会背弃,只是磈苕的诅咒……”
韶玉山青山绿水间,未央一身红衣孤孤如岩松独立,低低声音如烟叹息:“非是我定要赶尽杀绝,我只是忘不了。百年前我与兄长十岁生辰,父亲母亲终于答应带我们去蓬莱赏景,那么快乐的日子却被他们生生破坏,就在我的面前,鹰舜、磈苕吸干了长乐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