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九九零年,法院搬迁,这里成为西海区博物馆。
五年前,华裔法国人唐伯爵来绿岛,博物馆以访问学者的身份为他申请到了A签工作证。
博物馆最近闭馆了,展览区正在修补破损的墙体和屋顶,道路两边堆放着赭红牛舌瓦等物,造型颜色都还原一百年前。
唐伯爵到了办公区二楼,外墙保持着百年前的模样,只是多了几个空调外机,室内是普通职场常见的格子间办公区,门后是指纹打卡机,时间显示八点五十八分。
唐伯爵站着不动,直到时间跳到九点整,他才伸出食指,按在扫描区。
打卡机发出声音:“为人民服务!”
苍老而又亢奋,就像广场上老年合唱团的调子,是王馆长亲自录的音。
王馆长觉得打卡机自带声音“打卡成功”、“谢谢”太俗套了,外头那些私企国企都这样,没有文化事业单位的特色,于是召开“关于更换打卡机声音”的会议,征集同事意见,看录什么比较好。
同事们觉得老馆长没事找事,小题大做,一个个扔下“您看着办就行”这句话,下班回家做饭去了。
第二天,上班打卡是“为人民服务”,吓得第一个打卡的同事一哆嗦。下班打卡是“同志们辛苦了”,听得喝了一天茶的同事都不好意思拿工资。
就这两句话,王老馆长录到半夜才满意,第二天声音都是哑的。
九点,上班时间,偌大的二楼办公区却空无一人,唐伯爵熟视无睹,他走到自己座位。他的位置采光良好,靠着窗,窗台养着一排绿植,窗边还有一排生锈斑驳的暖气片。
唐伯爵拿起喷壶喷水,洗去绿植上的灰尘,然后提着桌上宜家款性冷淡风双层不锈钢热水壶,去了一楼茶水间打开水。
茶水间排着长队,办公区的同事们都在这里了,各式各样的暖壶眼花缭乱。
前几年几乎每张办公桌都有个电热水壶,王老馆长在“关于加强办公区域安全”的会议上,独断专行、力排众议的决定全馆禁止使用电热水壶,回到过去开水房集体供水的年代,并率先把自己办公室的电热水壶扔进垃圾桶。
唐伯爵自觉的站在队伍最后,文物管理科科长张木春打趣闲聊,“老唐又掐着点打卡?上个月考勤出来,你天天准时九点和五点打卡,不多不少,都创造咱们博物馆打卡记录了。”
唐伯爵话少,语调很柔和,“哎,习惯了。”
唐伯爵不算年轻,但绝对不老。只是事业单位习惯的称呼,刚入职新人叫小X,结婚生了孩子的、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或者升了主任等职级的人叫老X,退休的人尊称X老。
张木春,女,今年四十岁,相貌端庄秀丽,三个月前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生了二胎,刚刚重返岗位,身材吹气似的胖了两圈,头发却掉了一大把,胡乱扎成马尾,脸色暗黄,靠在墙壁上直打呵欠。
唐伯爵接过她手里的空暖壶,“张科回办公室睡一会,我帮你打开水。”
混了五年事业单位,华裔法国人唐伯爵知道一些称呼基本规则,张科,王局,关队,一般不叫出最后那个“长”字。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心,海底针。
继续无耻的打滚求评
☆、第7章 那个二把手不想当一把手
“这怎么好意思呢。”张木春口头上推辞,身体却很诚实,任由唐伯爵接过暖壶,“谢谢老唐,我家老二啥时候断夜奶哟,我都三个月没睡过整夜觉了。”
张木春拍拍唐伯爵的肩膀,“我真羡慕你,单身真好。每次夜里给老二喂奶,我就想当初为什么结婚呢?不结婚,就没有老大,没有老大,就没有老二,没有老二,老娘就能睡个安稳觉。”
唐伯爵笑了笑,不说话。
前面排队等候的同事们却炸了锅,嘘声顿起:
“张科好没意思,上周末你家老二过百岁,红包拿得手软,抱着老二笑那么开心!有照片为证!”
“得了吧,咱们博物馆就你儿女双全。”
“你不结婚,你家老胡答应不答应?”
“文化局出名的中国好老公,你不要,我们要!”
“刚才那话我都录下来了,把百岁宴红包还给我,否则发给你家老胡听。”
“你不结婚,就没有老胡。”